进了漱玉阁,厉兰妡并没觉得比从前轻松多少,的确,她不必像从前那样做大量粗重的活计,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上的高压。应婕妤因为寂寞而脾气古怪,厉兰妡必须小意侍奉着,时刻揣度她的眼色行事,以免触怒了她;漱玉阁的其他宫人因为厉兰妡是个外来客,纵然不是存心敌对,也在有意无意地冷落她。
厉兰妡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针。她虽然从杂役房的一个粗使宫人进化成应婕妤的贴身侍女,却不觉得自己的地位有什么不同,仍是虚心下气,格外殷勤热切,逢人便摆出一张笑脸来,不拿强拿,不动强动,看见扫台阶的人累了,她立刻上去帮上一把,也不强求别人的感激,好像这是她自己分内的事似的。
一个人只要把姿态摆低,总不至于太招人讨厌。这样的小事多了,众人对她的态度渐渐改变,都觉得她这人热心肠、而且没有心眼,于是也亲热起来,几乎将她当成她们的一员。
至于应婕妤,那也是容易对付的,作为一个幽居深宫的女人,她有的是大把时间可供消耗,于是她将许多精力投注在穿衣和打扮上。
应婕妤一天最少换十遍衣裳,照二十遍镜子——虽然没什么用,皇帝总是不来,聊以自娱也是好的。厉兰妡看着她,有时候竟有一种莫名的心酸。她委婉地向应婕妤提供一些建议,关于如何搭配衣裳,如何涂抹脂粉,甚至于制作手工的胭粉,用凤仙花染出漂亮的指甲等等——都是她从古代小说里看来的。
皇帝还是不来,应婕妤却被她这种热情的态度感动,竟将她当成密友,有许多衷肠吐露。应婕妤在别的妃嫔那里受了气,回来总是满肚子牢骚,这些话她不大对琼枝说——因为琼枝不能保守秘密,可是对着厉兰妡她就没有这样的顾忌。
厉兰妡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聆听者的角色,时而聚精会神地点一点头,或者“嗯”一两声,表示理解。应婕妤经过一番倾诉,觉得内心畅快好些,好像满肚子的积郁都进了垃圾桶里,整个人浑身清爽。
在厉兰妡的努力之下,她终于成功取代琼枝的位置,荣升为应婕妤的心腹之一,充当了护法的职责。
看着厉兰妡这样得势,琼枝难免嫉妒,即便不说,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厉兰妡反过来安慰她:“琼姐姐,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是你有伤,娘娘怕你劳累了,才多倚重我一点,等你大好了,娘娘自然会重新重用你的。”
琼枝气鼓鼓地坐在床上,抚摸着胖乎乎的大腿,“你哄我呢?如今娘娘就这样离不开你,即便我好了,不还是被抛在一边吗?”
厉兰妡的脾气真好,她温声细语地道:“琼姐姐,你怎么不明白呢?正因为娘娘体谅你,才让你好好养着,换做是我,你看娘娘顾不顾我的死活。你也不想想,你伺候娘娘有多少日子,我服侍娘娘才多少时候,这许多年的交情,说变就能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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