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硬气?
斗了这么多年,耗尽所有争到了手里这些东西,可好像做这一切只为有朝一日能够问苏闳治这个问题。
苏闳治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瘦削的小男孩,现在坐在面前的男人高大,有魄力,生意场上许多手段连他都自叹不如。
这是他的儿子。即使多不愿意承认,他也是自己的儿子。
苏闳治用带着手铐的手撑了撑额头,刚才跋扈的气焰已经彻底蔫儿了。
“如果我当年不认你,不把你带回来,大概现在境况就会完全不同!”
说到底苏闳治还是没想明白,他把所有一切的错都归到了苏决身上,如果苏决不搞这么多事,苏家也不会一夜之间败掉,可是他还是没能回到苏决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他到底有没有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哪怕一秒也行?
有没有?
“父亲……”
苏闳治哼一声:“别这么叫我,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落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再翻身,你现在大概也很得意,估计用不了多久苏梵就该改名了。”
“……”
“我早就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你不会只甘愿当一个总经理。”苏闳治毕竟也是块老姜,苏决这么多动作他不可能全然不知,“但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一早制止?”
“为什么?”
苏闳治苦涩笑,将手连着手铐一起垂到膝盖上。
他对苏决的感情很奇怪,没有怜惜,没有庇佑,甚至在关键时候总是打压他,外人都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儿子。
苏闳治也承认,他偏心苏霑,觉得苏决的存在是他生命里的污点,可有时候又觉得心慌,看着这个他一直不待见的儿子一点点长成如此优秀的模样,而苏霑却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操碎了心。
这种落差感让苏闳治很不爽,所以他要不断打压苏决,但又不舍得连根折断。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情。
“你刚才问我,这么多年有没有把你当过我的儿子,哪怕一秒,我现在回答你,有!”
苏决为之一震,喉咙被堵住。一时发不出任何字。
“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不是你成功的时候,也不是你完成一项大项目而为苏烦又争了多少利益的时候,那些我不缺,换个厉害一点的人或许也能做到,但每当你唯利是图六亲不认的时候。你脸上那种冷漠感,和年轻时候的我,很像……”
苏闳治从来都不愿承认苏决遗传了他身上那块最坏也最强悍的基因,这块基因助他在商场上能够无往不利,却在生活中众叛亲离。
苏决从未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心口瞬间被揪紧。
“我跟你妈是一场意外,你妈生下你也是一场意外,我苏闳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舞女牵扯出这么多事,但生出来了我也没办法再把你塞进肚子。你十三岁之前我不认你,如果你妈没这么早走,大概我这辈子都不会愿意认你,可认了我也没说不管你。”
苏闳治对苏决不好,但当年苏决念书和吃穿的钱他也一分没少给,只是他给得很贫瘠,刚刚够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也从来不掩饰对苏决的唾弃,可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真是一笔糊涂又罪孽的父子账。
苏闳治哼笑一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铁窗,金色的光线照进来,他眯了眯满是褶皱的眼皮。
“看这样子。外头应该是晴天吧?”低低的一句,瞬间让苏决红了眼眶。
他猛然觉得自己争这么多是图什么?
当年是为了表现自己,想让父亲能够关注到他的能力,而后是为了争口气,要让轻视他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现如今呢?
他几乎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生命里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
苏决从椅子上坐直,用手揉了揉眉心。
“我正在想办法帮你办保外就医,如果办成了你应该就能出去。”
“不用了。”苏闳治冷涩地笑,“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不管你是出于同情还是弥补,我都不稀罕。”说完他又抬起头来,眼眶似乎也微微泛红。
“我今天之所以答应见你,只是想让你帮帮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