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那位总无故旷值的主子,终于怡怡然露面了。不过她露面后,也没有要求新人来见,更没有应该惯有地对新人们训话一番。
她就真如一个被架空的二世祖,坐在后院的树下阴凉里乘凉,吃着冰镇的瓜果看着话本,好不惬意。
“郡主——都如郡主要求,办得很是妥当,这是今天需要您过目的事宜。”年丰在她面前毕恭毕敬。
墓幺幺也不仔细翻看,就啪啪一顿盖章。
完事年丰也不多做久留,扭头就走。
……
“这墓幺幺是真拿疏红苑不当回事儿啊?天天搁那享受呢?”李真问。
“她知道我肯定不会让她插手疏红苑。”圣帝淡道,“她可比汪若戟怕死多了。当时我给她疏红苑从部,也不过是为了把这条狗拴在我脚下看着。”
“那小十三那边。”李真有些隐忧。
“小十三性子太烈了,仍需要打磨,打磨到时候了,我自会给她些东西——比如这个疏红苑从部,让她先拿着练练手。”
……
哈睿最近两天心中有些惴惴,“那前两天小韶给你的警告……”
墓幺幺摇了摇头,“我的识海和紫府还是那样,无论我怎么入定,都似乎把我关在了门外。”都不用哈睿说什么,她都猜到他下面要说的话了,她抬手摸着他的脸颊,“我也去找过小韶,但他的身体最近好了许多,靥咒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所以我的身体似乎也跟着没有了什么反应。髅笑笑也看过了,没办法。我现在身上有囚一翮的符文,他也不敢深入乱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眼下需要我放在心上的,还轮不着这件事。”
哈睿知道他劝不动墓幺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岔开了话题,“这些人,就算是借年丰的手亲自选的,可你这般不与他们见面也没有机会拉拢他们吧?”
墓幺幺仰面躺到了哈睿的腿上,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在……大狴院,审霸相府疏红苑的同僚时。每一个人,都是我亲自送他们走的。可他们每一个人,无论怎样唾骂与我,没有一个人不甘或怕死。他们其中一些人,连我爹的面都没见过。”
星光落在她的瞳中,星星点点的。
哈睿不忍她如此,想出言哄她。
可她仍平静地说:“但他们仍无一例外地,为我爹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慷慨赴死。”她垂下眼帘,一声蔑笑,“圣帝懂个蛋的拉拢人心——他,又懂个蛋的人心。”
……
八月十七,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疏红苑从部已经一改之前的冷清萧瑟,班制章法眼看全然像模像样了,年丰已按正苑的规制上报给了吏部,欲同设九司。
但。
墓幺幺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看了那吏部驳回来的诏呈,表情平静的很。
“吏部不给批,苑制便不能设司辖,这七十一人虽都已分好了去处,可……”年丰嘴里有些发苦,说道,“吏部这是给我们穿小鞋呢?”
“不是。”她摇了摇头,随手将那诏呈扔到了一边,“吏部罗尚书哪有这个胆呢,等吧。”
“等什么?”年丰有些迷茫。
墓幺幺没有回答他。
……
五天后,年丰便知道那日郡主让他等的是什么了。
“——疏红苑正苑,改制。废其下静夜卫,静夜卫降格纳入峯月卫。废梼杌卫、梼杌卫降格纳入啸朗军。废九司,倬改忠、信、仁、义四司、设左右都执和检都执。苑首自是十三殿下,左右都史分别是甫忾楼古文清、侍月卫熊景,检都史谢浩。四司,忠司司理是王师傅。信司司理则是宪刑院的一位执理彭强。仁司是楚相的弟子高亭楼,义司是一个叫何子远的新人。”
此番改制太过繁琐且细致,精细到每一个部门每一个职级,年丰手里那耷纸根本念不完,他也只是挑了些重点来说。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墓幺幺,可这么大个事儿,她从头到尾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
就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五日前吏部驳回疏红苑从部规制时,她就在等这个诏令来而已。
圣帝将疏红苑拆分,虽明未大刀阔斧,但已是动了其根本。具体改制太多太细,年丰无法三言两语说清楚,她也明白圣帝的意图。
任命左右两都执,便是将可对文武百官各大宗族越阶监察、纠举弹劾等重权收与甫忾楼,将理法权剥除大半还给了宪刑院,废司刑,将重刑权交给了大狴院……而剩下一些相对没有那么重要的权利,则分给了楚相。负责疏红苑护卫事宜的静夜卫直接被峯月卫吞并,而梼杌卫则被圣帝赐给了长公主。
“一曰志动不忘仁,二曰智用不忘义,三曰力事不忘忠,四曰口言不忘信。”她把那一抹笑噙在了入口的茶里。忠,被圣帝专门提到了一司,她一丁点都不意外。
年丰的感觉没错,她的确早就知道圣帝会这么做了。
『疏红苑早则八月初、晚则九月末改制。』这是汪若戟留给她的第六封信的开头。
“你就按照这四司规制职权重新再上报吧,这一次,吏部不会再驳回了。”墓幺幺放下了茶盏,对年丰说。
年丰应了声,又说道,“您……”
她看着桌案之上栩栩如生的梼杌红章,有些出神。
『圣帝非但要将我留下的梼杌身上栓上绳索训化成狗,还要将他拆碎了骨碾碎了肉,撒在地上喂给那些秃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