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男人掀起了一半面具,下颌轻轻扬起以便看向她。落日隐于櫩楹,析析振风将丛叶吹下斑驳的影,洒在他的脸上,斑驳的光影在他眉目之间繁缛成叠,像是蝴蝶翅膀上斑斓争艳的色块。
集日夜而起的千念,盈去朝昏的万感,最终停在他的眼角,轻轻眨了一下眼,倾情而覆不言不语时,已瑰逸令姿,旷世秀群。
她倚在树梢之上,风吹开她四周繁冗的俗世纷乱,垂目望他——
就像昔年,像旧事。
像归雁宗那漫山的梨花树下,她倚在树上,他只敢远远地看过她那一抹白色的影。
而如今再遇时。
『别时花灼灼,别后叶蓁蓁。』
墓幺幺突兀记起那时离分的惨痛,忽于此时突兀相遇,算尽千机的心腹里竟一片空白,心惊之下无意识地朝后躲了一下……
“……啊!”
来不及用生灭力撑住身体了,她本能地闭上眼,做好了结结实实地摔一跤的准备了。
可一声轻响。
并没有接触到地面的结实响痛。
只是——
他朝前两步一个转身抬手,就稳稳地攥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接在了怀里。
没有睁开眼睛,只听见耳廓之中他的心跳一声声似春雨满山,紫竹伞上叮咚叮咚。
“扇尊。”他低沉清冽的嗓音,落在她的头顶。
墓幺幺睁开了眼睛,他果然如她所料,像旧日那些年月里从不改变过的,垂目注视着她。北旻至大隆三万晴川不念旧,目中,只有她一人。
可这一刹那时,她想起他决断地摘下剑置于她手中,想起他在她身后崩溃压抑的哭音,想起他暴怒时绝望的怒吼。
“我。”她素来巧舌如簧的口舌像年久失修的风车,卡在旧日的老伤上难以发声。
“我倒是没料到。”他并不见太多的情绪,声音也冷冷地似鸣玉挈挈。“再见时,扇尊竟会主动投怀送抱了。”
而从来寡欲少言的人,舌下三分恶意六分冷,还有一分似有似无的柔情,在他轻轻低下头时,若即若离的唇畔,擦过她的眉边。
几乎像是吻了。
“染霜!”她莫名地感觉到心跳漏了半拍,音调都提高了。
染霜非但没有抬头,反而搂着她的腰肢和大腿将她又朝上颠了下抱高了一些。他的头垂的更低了,距离近的能闻到他唇中淡淡地冷香。而这样近距离之下,除了垂下睫毛默默地盯着她,他便像平日记忆中的那样沉默了下去。
她更慌了,好像终于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对劲,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手脚也恢复了知觉——刚才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时被他一抱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后颈。
她忙想要抽回手。
可他猛然紧了紧手臂,将她勒得一声叫,“啊!”
染霜的眼神立刻就黑了。
他的嘴角好像若有若无地勾了一点弧度,嘴唇轻轻的蹭过她的鼻尖,浅浅地落在她的脸颊擦过,“我也很想你。”
“什么叫也?”不愧是她,口上的小心眼她怎么能注意不到呢。
好像有一声轻轻的笑从他喉咙里闷闷地响了起来。“你不想我?”
他问。
“我……”墓幺幺盯着他的眼睛,莫名有些怂了,眼神四下闪躲。“你先放我下来,我还有……唔!”
从头到尾看起来很是温顺的染霜忽倾下颈,低头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