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祖出丹,是隆国最为隐秘的一件大事。丹祖出丹的频率非常不定,慢则数十年不出一炉,快则一年便有几炉,完全遵循丹祖今天可否有炼制丹『药』的心情。而他所谓的心情也非常模棱两可,通常在出丹的头天晚上,侍妾们才会匆匆忙忙通知宫里和一些顶级门派。而所出丹『药』的极品程度,也是参差不齐,当然,最差也至少是三品丹『药』。
算算日子,丹祖已经差不多快五年没有出丹了。
各大门派各大家族,就连长公主和十三公主以及蟾桂宫都来了信使,纷纷表示非常期待出丹之后的问丹仪。
大家都在期待——时隔数年潜心造诣的丹祖这次,会炼制出什么样的绝品神丹呢?是传说中能让人鱼跃龙门无视瓶颈期一路顺修的神丹奉乾丹,还是让人大破紫府可以供饲双灵的神丹换日丹呢?
……
丹坊。
藏星涧。
也就是墓幺幺所居雷鼓峰山崖下的那条山谷之间的长涧,沿着藏星涧一路朝上,穿过数道隐蔽的阵法。跟着引路的侍妾娥筝,浣洗熏香过,脸上覆盖着白『色』面纱的蔺雀歌来到了一处看起来非常超出她想象的,有些太过简陋的葡萄藤搭起来的简易茅草棚下。
“这就是……丹祖的炼丹房?丹炉在哪?砂錋在哪?符门呢?……”蔺雀歌越看越惊讶,一连串的问题便止不住了。
娥筝打断了她的问题,微笑着环顾了四周:“日后你有的是机会明白。”她转过视线,忽然严肃起来,“你唯一需要了解并且谨记于心的一件事情就是:主人无论所求何事,你都必须答应,无论如何,不得说出‘不’这个字。你一定要记清楚,千万不能忘!”
“是。”蔺雀歌被娥筝这样的表情有些吓到,点了点头。
又嘱咐了蔺雀歌一些其他的杂事,见时辰已不早,娥筝才不得一脸不放心地离开。
子时。
果然如娥筝所说,刚刚过子时的更声,就听见轻轻地几声响动,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葡萄棚下。
蔺雀歌谨记着娥筝的交代,并不上前,低头小声请安。
在她的印象里,丹祖是一个很随『性』也很随和的人,没有什么架子,非常平易近人。但是今天,丹祖不但不声不语,反而整个人的气场都改变了很多。她所处的守丹位置距离葡萄架大概有五仗的距离,本是可以看清葡萄架下只有简单的一石桌一石椅。然而等丹祖出现之后,葡萄架下就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分明。
在娥筝的交代里,蔺雀歌是这炉丹最后的守丹者,要正正七日。
第七天。
子时。
这是最为关键的一天了。
可以说是万众瞩目屏息期待的一天。
葡萄架子下的雾气里,传来丹祖七日里说出的第一句话:“进来。”
正沉息入定的女子身体微微一颤,听嘱站了起来,朝着雾气走了进去。
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雾气里别有洞天,石桌石椅消失不见,两处硕大的坑池一左一右,左边是寒水潺潺,右边是烈火聃聃。
长发素冠,帛丝长衫,腰间垂一枝藤玉,男子背对着她,声音比初见时更加清亮,亦更加孤高。
“把衣物全部脱下。”
他说。
面纱下,女子的笑意有些僵,用简单幻术稍微修饰过的瞳『色』,也遮掩不去那眸里忽然亮起的翠丽。
“这个……师父,我还没嫁人呢。”
听到这句话,丹祖的背影一颤,显然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来,声音有些薄怒。“娥筝没有交代过你吗!快脱!”
“……额。”她朝后退了两步,犹豫道,“我知道我美若天仙,但是师父你百炼成钢火眼金睛什么女人没见过,何必连窝边草都吃?还这么……着急?”
轰————
寒池和火池忽然迸发出滔天的动静,巨大的浪花不停地爆炸出池边,溅起热浪和冰水,碰撞在一起,不但没有成烟,反而凝聚成了一粒粒的半白半红的晶体。
她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突然一花。
本能地反应让她毫不犹豫地一掌朝前,结果却被人紧紧攥住了双手手腕,高举过头顶。
面前的这个男人,哪里还像之前那个在静且楼里与世无争安宁的样子,仿佛有千重杀佛附临在了他的身上,如火一样狂暴的戾气在他眸间肆意的喧腾,薄唇紧抿,并不是很出众的五官此时笼罩了一层说不出的狂气和煞意,反而犹如黑夜里突兀冲起的一把火,当深夜的静宁消除去那些世俗的光,满天满地的烟花忽然在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于是普通也好,寻常也罢,成为了那盛大华彩之后最为致命的伪装。
真美。
就算被杀机所笼罩,她也如同一个被美丽陷阱所蛊『惑』的人,不由自主地想。
虽然很危险,可是仍然是美的。
“宵入……”她一下清醒过来,猛然止住了话头。
而丹祖脸『色』一下变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在一闪而过的震惊之后,一种更加危险的气息自他的身体里蔓延出来。他伸出手摩挲过她的眼角眉梢,一些细微的亮光从他的指尖亮起,少女黑亮的眸渐渐褪『色』,直到显现出碧翠来。他手下轻滑,她的面纱缓缓飘落。
“是你??!”他错愕不已。
“额……”墓幺幺有些尴尬地微微一笑。“丹祖大人,我好像『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