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稷远远看了一眼王夫南,只见他正与一举子示范如何攻击要害,似乎并未看见自己,于是就随防合去耳房歇着。
耳房除了一册手抄靖公兵法便再无他物可打发时间,许稷翻了一会儿,旁边庶仆道:“这是都尉抄的呢!”
“是么?”许稷未认真看过他的字,仔细看下来,他的字倒是极其秀整谨慎,令许稷有些意外。
一册兵书打发了漫长的上午,待到了下午,因举子各自散去,王夫南才露了脸:“在石瓮谷时曾说要教你用弩机的,出来。”
许稷顺手牵了兵书,老实跟他出去习新武器。弩机不比弓箭,弓箭家家户户可备,但弩机则民间禁用,许稷之前也未好好瞧过。
王夫南所持乃单兵使用的小型弩机,望山(瞄准器)悬刀(扳机)、钩心等部位均做得十分精巧。他在一旁做示范如何张弦装箭,如何扣住弓弦,又如何置箭于箭槽,再如何瞄准,如何扳动悬刀……姿态严谨认真,许稷亦看得十分专注。
箭飞射而出时,王夫南骤然偏头看了眼还沉浸其中的许稷。
她专注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他收回目光,瞥了眼地上另一只弩机,对许稷道:“愣着做什么,拿起来试试。”
许稷回过神,俯身就去拿那弩机。别看这弩机个头算小,但支起来时胳膊却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许稷顺利将箭栝顶在两牙间的弦上,侧头通过望山去瞄准时,手却因难负荷这重量而微微发抖。
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腕:“不要慌,瞄准了再扳悬刀。”
温暖气息就在头顶,许稷不自觉抿唇皱眉咽了下唾沫,沉下气瞄准靶心,手指坚定地扳动了悬刀,几乎是眨眼间,箭便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王夫南瞥见了她脸上飞转即逝的喜悦。
因习射顺利,仅过了一个时辰便暂告一段落。
两人正议论近身格斗时,天色沉沉,青鸦哇哇啼叫,校场便显出几分萧索阴森,许稷抬头看,却已是阴云压城,风也大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豆大雨点就毫无商量地猛往下砸。王许二人骤然反应过来,王夫南正要拽了她往东边公房跑,可许稷却是立刻俯身收拾地上散落的军器,紧迫中却透着从容。
她也是与卫征一样,做什么事都要做到底绝不丢三落四的人哪。
可待她收拾完再拎着弩机跑回公房,浑身均已湿透,且站在廊下又不敢往里走,因太脏了。雨水顺着袍角往下滴,裤脚靴底均是泥,实在狼狈。
王夫南瞥她一眼,低头脱了靴扔在走廊里便径直往里去。许稷见他如此,也将靴脱了扔在外面,卷起裤脚跟着进去了。
外面黑云压城,屋子里一片晦暗。
王夫南自值房中取了衣裳手巾来丢给她,指了隔壁一间公房道:“那边无人,去那边换。”
许稷冻得发抖,不计前嫌地拿了王夫南的衣裳便进去了。王夫南见那门“砰——”地关上,莫名愣了一下,回过神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将门窗关上,便不拘小节地换起衣裳来。
可湿衣裳才刚扒下,连汗衫子还没来得及穿好,那边许稷忽然开了门。
王夫南显未料到她换衣裳宛若神速,下意识“喂”了一声!
许稷恍若未闻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嚷甚么?上次不是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