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提他了,说出来气也气死人了。”说话的人是裘良,地点是贾宝玉在城郊的别庄,时间是在别庄剪彩后不久,周围听的还有冯紫英等一干损友,柳湘莲在外面蹓跶了一圈儿也于日前回京,一干人等得了消息,不消几日便传得众人皆知,贾宝玉趁机广邀一席,也是一酒待百客的意思。
冯紫英还说:“你这功夫也到家了,咱们竟不知道你悄悄弄了这么个去处。”贾宝玉笑道:“还是柳兄帮的忙,先时我们家里乱糟糟的事情也多,又有国丧谕下,哪好呼朋唤友出来?”冯紫英还不依,又与陈也俊等起哄,灌了贾宝玉三盅才算完。贾宝玉借着与柳湘莲说话躲酒,问他:“我听我们家二哥哥和表哥说了,那会子遇到了强盗多亏了你有照应,后来说你又寻亲去了,你这样一个人走道儿到底也不叫人安心。”柳湘莲道:“这是走惯了的,并没什么。”众人又问强盗的事,柳湘莲三言两语带过。
贾宝玉道:“地方偏了些,也没备下戏来,实在是慢待了。”卫若兰笑道:“这样的布置,叫了戏班子来反而没意思了。”陈也俊一推他:“你们两个成了亲戚,你倒好帮他。”卫若兰与史湘云订了婚,此时脸上有些泛红又透着志得意满。众人又是一番道喜,接着就细数各家的亲戚,七拐八绕的总能连到一块儿,这又是一个喝酒的好理由,不用划拳行令就先灌上了,都带了五分醉,就有人没管住自己的嘴,说到了江南甄家,论起来祖籍金陵的大族与甄家都能拐几道弯挂上边儿。而裘良与他们家的关系更近,话一出口,一阵静默。贾宝玉道:“说句不好听的,人还在呢,受了这一遭罪,也是把以前的事都揭过去了,尝过世情冷暖,也好发奋图强,日后甄家子弟或有大造化也未可知呢。”众人爬着竿子爬,又说甄家到底是有根基的人家,家教又好一类。
不想说到了裘良的痛处,恨恨地道:“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卫若兰道:“我仿佛听说甄家也有个宝玉,也是个风流俊逸的人物呢。”裘良便开始细数甄宝玉各种事迹,从混在脂粉堆里,到挨打了不喊亲娘喊姐妹,屋里只许丫环收拾,讨厌婆子,一直说到眼下:“他家里坏了事,他还说,如今倒干净了!把他姐姐噎得一场大哭。案子判下来,他姐姐哭着催得我脚不沾地寻房子安置他们一家,他倒好,万事做不得,祖母受惊吓病了,他只知道哭!哭完了又忧心被发卖了的丫头,有那担心奴才的功夫不如多读点子书出仕也好,他要真有点子真本事,我舍了脸面去把他荐给外放的大员做两年幕僚,三二年历练了出来或下场或纳捐,亦可为一方父母官。都说他是七窍玲珑心的神仙人,我看还不如一根筋的想着光宗耀祖呢。如今,你们倒说说,他好怎么安排呢?他这样的,也只好叫家里白养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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