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里今天很热闹,非但珍大奶奶尤氏备了酒席宴请西府女眷,贾珍这个素好热闹喜欢吃酒鬼混的也邀了一群贾家男丁过来饮酒。尤氏请的都是西府里有头有脸的女眷,府外大街上住的所谓“穷亲戚”是不在列的,到了贾珍这里又有所不同,东西二府除了一个贾琏与他气味相投之外,再无别人与他乱混,少不得到外间寻些斗鸡走狗、不走正道的人一道饮宴取乐,又思及薛蟠也在,索性一道请了他来。
说是赏梅花,也不是一堆人傻乎乎地围着花树乱转,这时也不管时辰了,先备下席面,或举盏、或捧杯,一面看一面聊一面饮,女眷这里先备的是茶,预备着午饭的时候再上酒,男客那里却没有这般斯文也没几个用茶的直接就是酒了。贾宝玉到的时候,这群人早零零散散喝了一两个时辰了,正要告一段落正式吃饭。贾宝玉来了先到贾母跟前请过安,贾母道:“你哥哥们都在外头,你去见过了再来。”贾宝玉到了外面宴上的时候,这群人已颇有些东倒西歪了,小厮们正在撤去残肴、重整席面,自贾珍以下的爷们正在漱口的漱口、洗脸的洗脸,也有含着醒酒石的、也有喝醒酒汤的——预备着下一场酒呢。
贾珍见贾宝玉来了,有点大舌头地道:“宝兄弟来了?可见着老太太了?我这里先不留你了,你寻你珍大嫂子她们去罢,等会子我怕你老爷要来,你又不自在。珠儿等会子是要来的,他新有了功名倒是不怕。”贾宝玉一听就知道贾珍还没醉透,当下谢了贾珍的照。贾蓉、贾蔷等早从席上起来,贾蓉道:“我送宝叔过去。”
到了贾母处,贾蓉把贾珍的话又复述了一回,贾母笑道:“说与你父亲,叫他费心了。”又看了贾蓉一回,见他并不怎么显醉态,觉得贾蓉至少在酒席上是心理有数的,乃道:“我看你也是个知道轻重的,就不白嘱咐你了,席上自己斟酌就是了。”贾蓉应了,又问尤氏可有吩咐。尤氏在贾母跟前哪有什么好吩咐的?更兼她就是“吩咐”了,贾珍、贾蓉也未必肯听。只道:“好生服侍你父亲、叔伯们,总要尽兴才好。”贾蓉领命而去。
内眷们的席宴这才正式开始,也不互相灌酒,只慢慢地吃、小口地抿。要不是心里早知道两府将败,这红颜梅树悠闲宴饮,足以让人忘忧了。酒足饭饱的人难免会有些乏力瞌睡,贾宝玉又在长身体的时候,且刚上了一早上的课,便要辞去。贾母见状便道:“我早间看过了,你珍大嫂子这里的梅花开得格外好,你还没细看呢,横竖后晌不用去学里,索性多叨扰你嫂子一回,在这里歇下了,睡饱了来看,也好解解闷,我们都在后头等你。”
贾蓉之妻秦氏便忙笑回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向宝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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