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怎么知道,朕将他调过来了?”
许氏倒是没有什么防备,笑着道。
“官家有所不知,两三日前,我那邻家备了厚礼上门,说是谢谢妾替他那堂侄在官家面前美言,让他有了个好前程。”
“后来,妾问他是什么前程,那邻家说他也不知,但是,他那堂侄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让他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致谢。”
“当时,妾便猜到,肯定是官家将他调到御前侍奉了。”
这样吗……
赵祯目光闪了闪,倒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也恰在此时,张从训带着两个手捧托盘的内侍,从外头走了进来,躬身道。
“官家,按您的吩咐,这是给许夫人的赏赐。”
那托盘当中,一份是白银,一份是珍珠,上头盖着的红布掀开后,明晃晃的扎人眼。
见此状况,许氏连忙起身,略带惶恐道。
“官家如此厚赏,倒叫妾心中不安了。”
反而是赵祯,摆了摆手,道。
“这些算什么,朕今日不知许妈妈已经有了身孕,不然这赏赐还要加厚,这样吧,回头朕遣御药院的医官去一趟,给许妈妈开几副安胎药。”
“谢官家!”
眼瞧着赵祯的口气诚挚,许氏心中的不安也平淡了许多,高兴的福了一福,谢了恩典。
于是,二人又聊了几句,赵祯也没有多留许氏,便遣人将她送了出去。
“官家,许夫人已经送回去了。”
盏茶时间过后,张从训回转殿中,低头禀报。
赵祯抬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露出几分赞许之色,略一沉吟,他开口问道。
“朕听说,你还跟其他的内侍一样,住在内侍省?”
“回官家,是。”
张从训虽然年轻,但是性格沉稳,甚至有些时候显得有些沉默。
不过,赵祯倒是正喜欢他这种性格。
“之前刘从愿在朕身边当差的时候,为了服侍方便,让人在崇徽殿旁的小阁当中整理出了一间房。”
“如今你既接替了他的差事,便搬过来吧,朕若有事差遣,也方便些。”
按理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是,听了这番话之后,张从训略微抬头,神情却有些激动,当下,他便跪倒在地,道。
“谢官家恩赏,臣定当尽心办事,以报官家。”
见此状况,赵祯眼中的赞许之色愈浓,道。
“在朕身边,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你只需做到忠心本分四个字,自可一生无忧。”
“官家放心,臣定当谨记在心。”
张从训恭敬开口,但是,赵祯却看的出来,他并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话。
不过,倒也无妨,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去懂这句话的份量。
在赵祯的记忆当中,这个张从训只是个小人物,隐约听过名字,但是,历史上却没有受到重用。
若按照原本的发展,赵祯应该是继续当好刘娥的乖宝宝,然后等刘娥死了之后,全盘接收她的政治资源,也包括她重用的内宦。
所以,单就这一点来说,赵祯脑中的那份记忆,对眼下的他来说,其实并无用处。
因为这些记忆中他曾重用的人,现在效忠的是刘娥。
启用张从训,对于赵祯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尝试,没有那些记忆作为参考,他必须要自己想办法来考验,此人是否可用。
之前赵祯对他说的那番话,有几个关键的信息。
首先便是,他告诉张从训,之所以提拔对方,是因为许氏举荐了他。
这考验的是张从训的品行,看他是否懂得感恩。
但是,若是只看到这一层,大张旗鼓的去道谢,或者说是忙不迭的去奉承许氏,那么,张从训的这道考题铁定是不及格的。
考验他是否有感恩之心,只是明面上的题目,真正的考题是,该如何表达感谢。
因着张从训是内宫之人,没有诏命不能直接出宫,所以,他不能亲自上门对许氏表示感谢,只能托自己宫外的亲戚代为上门。
若是按照常人的思维来看,只需将事情说清楚,备下厚礼,让亲戚替他直接上门便可,小事一桩而已。
但别忘了,张从训如今是皇帝身边的人。
这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谨慎小心,作为内宫之人,最紧要的,就是口风要紧。
皇帝暗示他去感谢,但毕竟没有明说,所以,这谢意要表,却不能大肆宣扬。
说白了,他被提拔到皇帝身边,是宫中事务,哪怕不算什么秘密,也不能随意向外透露。
他被提拔的原因,许氏知道,他也知道,但是,不代表可以对他那些亲戚们宣扬。
否则的话,万一外头议论起来,说皇帝任人唯亲,哪怕只是一丝风险,也算是他的过错。
所以,少说多做,才是答案。
从许氏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张从训明显是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在对自家亲戚传话的时候,只说要让对方做什么事,但是,涉及到宫中事,却守的死死的,没有半分泄露。
单这一点,便可看出张从训的聪明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