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真相的人不多,知道六名间谍真相的人更少,这番变故中,不仅是六人,有许多人叛叛复复,有党项,也有汉人。例如叛逃到西夏境内的李清,此次开始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很难甄别出那些人乃是朝廷最机密的间谍。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少之又少,仅三四人而己。
但事态发展到这地步,有些人感到很可惜的,毕竟灭掉西夏同样是一场大功,与黄河之功,孰轻孰重,难以判决。当初之所以一致认为要将治河放在首位,是没有想到西夏演变到这种地步。
至于那几个知道更多真相的人,心中更是感到惋惜。
不过河也治了,钱也花了,西夏这场变故,无可奈何了。
韩绛也不提它。
宋庠听他将奏折念完,站出来说道:“韩中丞,非是朝廷不用郑朗,他现在治理河工,如何分身中书?”
“难道在中书就不能治河?”
宋庠语塞。
韩绛说法颇有市场。宋朝的惯例,升升贬贬,郑朗下去快九年时间,按照资历,也能重新返回朝堂。于是有许多大臣附和。
韩琦终于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郑朗可以重新返回中书,任为首相,但不是这时。虽说在中书同样可以兼顾河工,然与亲力亲为终有区别。河工南自扬州,北达沧州,东赴大海,西到三门,规模之大,胜过隋炀帝之大运河,财帛之广,自古未有。于公于私,朝廷不当此时诏回郑朗为相。”
说完徐徐退下。
诸臣不敢再言,这可是两亿多缗钱。仅是第一年就砸下六千多万缗钱,今年工程量更大,最后会用多少钱帛,都未必可知。一个首相位置与之相比,真不算什么。
但说来奇怪,随着弹劾之风也就消失。
司马光临行前让庞籍喊去,说了几句话,司马光离开京城。
见到郑朗说道:“郑公,未来你将有几大政敌啊。”
“何解?”
“我在朝中看到数公身体,庞公身体越来越差,富公虽身体好,仍不及其他诸公魄力,特别是韩公与文公,身体好,还有手腕高妙之极,又与郑公政见多有不合之处。”
“无妨,”郑朗淡淡道。无论文彦博,或者韩琦,或者欧阳修,那一个都不及你与王安石的对手。
但郑朗也在发愁,是为钱帛发愁。具体有多少工程量,用多少钱帛,郑朗无法计算出来,大约的,能估算出来。想要四年竣工,劳力超出他的预计,必须征用更多的劳力,钱帛也会超支。
实际有了钱帛就有了劳力,工程涉及的范围是整个北方六路,人口密集,总人口接近五百万户,最少有一半是五等户以下者,若是从四等户计算,最少有三百五十万户到四百万户,也就是勉强保持温饱以下的劳力,就能达到六百万人以上。若不怕财帛困难,从各州进行动援,劳力足足有余。但钱帛用得会更厉害。
王安石也反应了这个问题,道:“郑公,工程比想像的要大。”
郑朗点点头。
“要么推一年时间。”王安石试探地问,推一年时间,财帛会缓上一缓,大臣怨言也会少一点。
“不行,”郑朗断然拒绝道。
王安石不解地看着郑朗,已经知道真相了,郑朗不打算进入两府,当然也未必,知道真相的人不多,未必不能进入两府。况且事情过去很久,也没有大臣再注意公主。但对于郑朗来说,早一年与晚一年,几乎没什么区别。
郑朗道:“介甫,君实说庞醇之身体不大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的身体?”
“陛下?”
“正是他,陛下身体一直也不大好。”
“但陛下,还有那个十阁。”
“十阁的事我劝过,用阴阳平衡隐喻,可如何直接开口?”
王安石额首,这事儿终是不大好说的,皇上,你身体不好,少房事。
“陛下……”
“陛下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王安石无言以对,这话儿也只能对王安石说,两个学生两个怪胎,就是不纳妾,王安石还有一个儿子王雱,司马光一个儿子也没有,夫人劝他纳妾,也不听。不知道司马光怎么想的,或者房事上有什么不对劲,郑朗同样不好问。司马光让族中的一个侄子过叙过来,作为养子,留在身边。因此,只能对王安石说。
又道:“我也担心意外,一旦黄河治理完毕,我朝内治才真正接近巅峰,让陛下看一看。”
用了接近两字,没有到,种种制度上的弊端没有解决,还有夔峡四路依然是老大难。
但没有想到庞籍开始打退堂鼓了。
言臣再三的弹劾之下,庞籍写了一封信给郑朗,说道我只能坚持一年时间,明年决定致仕。身体不大好,每天为政务绞尽脑汁,又遭到言臣怦击,庞籍萌生退意。
又写到,如今退还退有脸有面子,省得让人泼一身污水退下去,都会影响到子女的前程。至于明年我退下去朝政会怎么样,你好自为之吧,先对你通知,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