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处听说了,更不用旁人。
客栈老板一听这个少年正是郑朗,腆着大肚子,带着媚笑迎上来,道:“不知郑郎来到,怠慢之处,还望恕罪。”
客栈的老板都知道了,况且老太太。
只过了三天,就让老太太喊进了宫,顺便着将四儿与江杏儿也一道喊了进去。
坐下后,刘娥看着江杏儿。
虽是行首,老太太不排斥,当初她是什么身份?跟着丈夫在京城谋生,一手打着小鼗鼓,一边说着鼓儿词,四周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说好了,唱好了,喝一声彩,手拿着小托盘,开始收铜钱。老太太是没有看过《还珠格格》,否则一定大发同感,俺当初就是那个小燕子。
这与行首有什么区别?
看了看,梳着一个童子头,穿着一身净白长裙,倒也十分干净。于是道:“你就是江杏儿?”
“奴是,”还好,书痴,外界的事物看得淡,勉强能控制心情的紧张。虽身体略略有些颤抖,已经很不错了,有的大臣地位低,第一次进宫,比江杏儿还要更差。
“你倒也命好。”
“是……谢过太后。”
“为什么谢哀家?”
“太后说奴命好,奴命好不好是在郑郎,郑郎命好不好,是在太后。”
“咦?”刘娥惊讶一声,与帘旁的罗崇勋对视一眼,不错嘛,这个小行首,倒也不是书呆子。
但今天谈话主角不是江杏儿,喊江杏儿前来,仅是满足一下自己好奇心。转向了郑朗,问道:“郑家小子,你又来京城掀风鼓浪!”
“我也不想的。”心里面埋怨,之所以有今天,还不得谢你老人家,不将我关进开封大牢,哪里发生这么多事?
“哀家听说你要悟什么书道?”
“是,”郑朗将经过说了一遍,大约这段时间被人劝多了,又怕老太太碎牙,说完了又说道:“太后,臣民斗胆请问一句,即便考中状元,以后能否进入宰辅行列?”
“不能,要看他的吏治之材。”
“是啊,朝廷科举制度十分完善,读圣贤书,修心养性。固《大学》有语,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嗯,继续说。”
“物格知至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后国治,天下平,自己都不能做到心正,如何辅助天子治国安天下?”
“有理,但与你的字有什么关系?”老太太七分欢喜,三分恼羞不得。正是因为抱着这信念,所以一介布衣,黄毛小子,都敢与自己据理力争。但是这样的人,从长远角度来看,才是朝廷最需要的忠良之臣。还不象那个寇老犟子,无法无天。这小子又懂一些名份、法度,不过终是小了,只好留给养子以后重用。
“有。且听臣民说下去。祖宗法制就很好,先让人在青少年时读圣贤诸义,修身立心,然后名列高榜,再进行勘磨,有才有德者,逐步提拨,这才是真正的选官之道。真说起来,不仅是字,文章,诗赋皆是末流,修的德操、吏治之能,才是官员的大道所在。”
“也有理。”老太太道,在帘后她又冲罗崇勋点了一下头,眼中是赞许之意,别看这句话,放在一个成熟的官吏身上说出来,也许不足为奇,但一个少年读书人,说出来很是不易的。
但还是不知道这与书法有何关系?
“太后,臣看过欧阳推官的字,范判官的字,文县令的字,皆是以人入字。臣民只顾钻研了书法技巧,却疏忽了这一点,”实际不对的,以人入字,早就知道,可不仅以人入字,他仗着领先于这时代的书法知识,想创出一个既以人入字,又能流传后世自成一家的书法,这才陷入了苦逼的瓶颈之中,但不能说出来。说出这番话,仅是说服老太太不要反对就行了。
又道:“可臣民愚钝,至今没有领悟,这一次出来,看别人如何作书,顺便看看我朝的山河壮丽,人物风情,用外物对比自己,不仅仅是悟得书法之道,也是悟得做人之道。人都做不好,学一些教条的儒家圣言,有何作用?”
说完了,垂下双目。
就看能不能将老太太忽悠了。
不容易啊,对面坐着的可是智商达到妖孽级别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