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氏府中游览一番,李破并没有再多做停留。
只是在王氏府中正堂,问了问隋律修订之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王丛喘匀了气息,才给李破提了几条建议。
一个,是需要个名义,以李破如今的代州行军总管之职,想要公开修订隋律,怕是要惹人笑柄,对李破声望不利。
第二个,这非是王氏一门之事,他想让李破广揽人才,一起来修订律法。
当然了,由谁来主持那就不用提了,王氏肯定不会将这个位置让于旁人。
第三个,就是时间问题了,以王丛的大致估算,从筹备到对律法进行校正,甚或是重修,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又枯燥的过程,短则要数载,长了恐怕要以十年计。
当然,律法编纂完成,也不会是结束的时候,因为新修订的律法,必定要用时间来检验其正确性,尤其容不得抱残守缺之举,必须时时进行校订,才能让律法更为完善。
要知道,隋律从制定到颁行于天下,其实都浸透了文帝一朝,皇帝乃至于文帝座下那些名臣们的心血。
实际上一直到大业年间,隋律或严苛或宽松,起伏不定,这里面自然有文帝父子两人情绪性情在起着作用的原因,可也是因为隋律屡有漏洞,众人不时补足的缘故在里面。
那可是二三十年的光阴,所以说,律法的修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王丛的意思呢,是想让李破有个心理准备,不要急于求成。
建议中难免有夸张的成分,可也算比较中肯,当然这里面的自保之意谁都能听的出来。
之后零零碎碎又说了一些,估计这也就是王氏众人在这段时日当中商量的结果了,李破听完,盯着王丛沉默了良久。
他心里可谈不上有多满意。
王丛说的话里面,夸大之处在于,这是在比较完善的隋律上面做出修改,而非要将隋律弄个面目全非。
这属于前人种树后人养护的问题,和重新栽个树苗不一样。
大隋一统天下面临的局面是什么?各个诸侯的律法都不一样,隋文帝杨坚雄才大略,是个非常有自信的皇帝。
所以他在北周制定的律法之上,进行了大肆修改,而统有天下的他,在人力物力上都非旁人能比,那和现在的情形能是一样的吗?
这个比较非常的不恰当,是王氏没有领会他的意图?不是的,他们要是那么蠢笨,当今世上哪里还有晋阳王氏的立足之地?
也许是王氏的雄心在作祟,也许是想让他宽限一些时日。
其实,这也就是门阀世族们讨人厌的地方了,私心和公义纠缠在一起其实没什么,李破向来认为没有私心的人是比较可怕的,可私心要是压过了公义,在大事之上用这些人就变得非常的危险。
换句话说,他们容易把一些大事给办砸了。
就像现在,修订律法是多重要的事情?可以说是关系到李破治下所有人的一件天大事情。
交到王氏手中,算是李破的无奈之举,却也不能不说是托付重任了。
可里面夹杂着这么多的私货……想要不伤枝叶,却又想着将便宜都占了去,晋地大族的嘴脸在李破眼中渐渐变得丑恶了起来。
尤其是王丛说的这个名义……他是真的想要这个名义呢,还是不愿往王氏冲了前面?这几乎又是个不用问的问题。
每一句话里几乎都闻得见门阀的腐臭气息,让李破觉得这一趟来的实在是浪费时间和感情。
可王丛说的话里面,也非一点道理都没有。
想要比较全面儿的修订隋律,确实是个慢功夫,也确实需要很多人的努力,这样一来,也确实需要一个名义。
一环套一环,王氏思量的还很周密。
问题在于,李破从来没有流露出大张旗鼓的意思,他要的是先修刑律,再言其他。
厅堂中安静了下来,外间北风呼啸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际。
宇文歆紧紧的闭住了自己的嘴巴,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不太明白,他只是以多年官宦经历以及自小受到的教导,一下便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修订隋律可不是一件小事,听了之后他也很是震惊,他也再不怀疑这位的“雄心壮志”到底有多大了。
而越是这样的大事,也意味着越是凶险。
王氏新降,显然不在李云内心腹之列,却得交托如此大事,那就更危险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