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王号多不胜数,秦王嬴政未称皇帝以前,商周,春秋,战国,无论天下共主,或各地诸侯,皆称之以大王,然自秦汉以来,皇帝,诸王终有所别……”
“到得今日,王号当以雍者为尊,秦王稍次,齐楚晋再次,之后又有赵魏燕韩者,其他别号多以成败而论。”
说到这里,薛万均笑了一声,接着道:“譬如唐王之号,循于上古,此乃权臣自封,自有王霸之意含有其中,又如宋王等,皆为小王,或乃自封,或为异姓有功之臣得之,又或皇帝子嗣繁茂,庶子别无所封,便也勉强为之,与郡王等同。”
“臣之所见,多有偏颇,今总管欲上尊号,或可依此斟酌一二?”
一番话下来,陈孝意和苏亶都是频频点头,薛氏子弟见识颇有不凡啊,他们看到的自然不在于这些王号的知识,而在于话里隐含的意味。
人家含而不露的意思肯定不是在说王号有多少,又有哪个高了,哪个又低了,而是在含蓄的劝谏,不要为了标新立异,而弄出来一个不靠谱的王号,那大家可就都没什么脸面可言了。
这无疑会让陈孝意和苏亶产生共鸣。
没办法,眼前这位主意太正了,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点吓人,就像之前干脆的拒绝称王一样,非常突然,却又令众人不敢多言。
其实说到底,他们所担心的还是李破出身太低,不知其中轻重,弄出个稀奇古怪的王号出来罢了。
就算李破之前说的再多,这种担心依旧伴随着他们,可见,出身这东西已经深入人心,轻易之间根本无法扭转过来。
其实呢,薛万彻说的也并不算完整,一些开国功臣和功绩显赫的臣子也会得封比如秦国公,魏国公等爵位。
像杨素父子,便都有着楚国公的爵位……
所以说王号和帝号,公爵爵号相互牵连,是一套有很多讲究,也颇为复杂的系统,千多年下来,也已非常完整,没有多少推陈出新的余地了。
不管哪类封号,只要不是世袭,那么头一个就得看祖宗籍贯,第二个再瞧任职经历,接下来还要考量功绩,这里面还有实封和虚封的区别。
王号越是尊贵,越离不开这个范畴,李破其实看的没错,什么漫天王,西楚霸王,迦楼罗王之类的,都属于野外品种,上不了台面儿。
既然有薛万均开了头儿,陈孝意也便开口道:“薛司马所言甚是,王爵不比其他,尊贵者多以辖地而论,并无前后之别,今各处王爵颇泛,多乃滥封,总管许要求别于众人乎?”
那边儿苏亶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接上敲定边角儿,“以臣之见,总管万万不能如此啊,我今与众人不同,可得皇后钦赐王号加身,名望重于天下,其他诸人,便乃伪号,日后削之即可,今若耽误于此,而取轻贱之爵,实属本末倒置之举也……”
薛万彻听着听着眼睛已经瞪了起来,心说,俺都说什么了这是?这两位怎么听着越说越难听呢?
实际上这就是心腹和新来之人的区别所在了,新来之人比如说薛万彻,就时常心怀惴惴,建言的时候也就委婉的多。
而其他两人跟随李破日久,却是知道李破既然容他们讨论此事,便也不妨直言了,他们之前担心的,其实只是李破心意早决,根本不想让他们说话罢了。
李破频频点着头,一副善纳人言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就骂开了,几个狗东西,怎么就知道老子起的名号不靠谱儿了?
要按照你们说的,老子祖籍在扶风,那称个秦王也是应该的了,再要对上李二郎,好嘛,两个秦王打的头破血流,真假美猴王吗那是?
倒是雍王听着还成,可雍州在秦境,和老子不沾边儿啊……
心里挺恼火儿,不至于拿眼前几个人做法,可本来有心跟几个人商量一下这事儿的心思立马变了,嘴巴越发紧了起来。
陈孝意,苏亶两个确实对他的脾性比较熟悉,知道他不可能为此苛责于人,可他们还是忘了,这位心里一不痛快,定是要旁人跟着不舒服的。
只见这厮拿起酒杯来,像是要跟几个人饮上一杯,却又慢慢放下,眼神儿也慢慢失去了焦距,犹豫两难的样子昭然若揭。
良久才道:“这般说来,晋王,唐王,秦王皆可,让人好生难决啊,也无须多言,你们的意思我已清楚,容我思量一番再做道理吧。”
陈孝意胡子抖了抖,苏亶有些茫然,薛万彻最是轻松,事不关己嘛,看着其他两人的样子心里却也暗笑,一刀砍下去,砍空了吧?还用力过猛……可别闪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