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猛,田七刚刚出去了,你等着,我把他给你找回来。”
她说着,转身出门去了王猛的住处,直接把补眠中的王猛从被窝里拎出来。王猛揉着眼睛,迷茫地看她。
田七捉着他的衣领,一路拖着走,边走边说道,“我看你身子骨弱,所以找了个大夫给你看看,一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只管看病。”
“我自己就是大夫。”
“闭嘴。”
王猛本来就是一个不擅长拒绝的人,他连别人的客气话都经常照单全收,这会儿田七稍微强势一点,他果断闭嘴。
就这么打劫似的把人给拖回自己房间,看到太医,田七指着王猛说道,“行了,人到了,您给看看吧。”
太医仔细给王猛切了脉,看了看眼睛和舌头,又在他肚子上的几个穴位按了按,最后摇头说道,“你的肾脏和脾脏都不好,身子以前亏空过,现在做下病根,要慢慢调理,急不得。”
王猛低头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可是买药不得花钱吗。”
太医叹了口气,“我看你也不容易,反正这回是皇上的旨意,我索性给你开点好药,直接拿着药方去太医院领,不用花钱。”
王猛瞪大眼睛,“你说——”
田七及时按住了他的嘴巴,扭头对太医说道,“麻烦您,多开点。”
太医想了想,开得太多怕被清查出来,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于是他开了两个月的,又说道,“药方大致是这样,吃完之后看情况再增减一二。你还年轻,长期吃下去,过个几年,应该就能调理回来。”
王猛被田七捂着嘴巴无法发声,又被田七按着脑袋猛点头。
送走太医之后,田七拍了拍胸口,总算又一次化险为夷。这几天过得真刺激,时不时就在生死线上溜达一圈,她的心脏都跳出羊癫疯来了。
王猛却不满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田七揽着他的肩膀,“好兄弟要同甘共苦,欺君之罪,有你的一份儿,也有我的一份儿。”
“欺君!”王猛的眼睛瞪圆了。
“别紧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能混些药吃,何乐而不为。”说着,田七弹了弹那张药方,“回头我去给你领药。”
“就算我上了贼船,你也得把话说清楚,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田七只好把事情简单给王猛说了一番
王猛有些奇怪,“太医给你看病是好事,你怎么不愿意?”
“我这不是想着你呢吗。”田七胡诌道。
王猛有些半信半疑。
田七心里头有点过意不去,翻箱倒柜把压箱底的家当拿出来,还剩一百三十五两七钱银子。她把整的给了王猛,整整一百两的银票。
王猛看着那银票上的数字,眼睛有些发直。说实话,并不是所有太监都像田七一样能攒钱,王猛自己虽在一个不错的衙门待着,却没多少闲钱。
“你什么意思。”王猛把银票还给了田七。
田七又塞回来,“拿去买药吃,加上太医开的药,差不多够吃一年的,一年以后我赚了大钱,再给你买更好的。”
王猛鼻子有点发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救了我,我今儿还利用了你,所以我又得报恩,又得给你陪不是。这点钱,不够。”田七实话实说。
***
在更鼓房待了一个月,田七重新做回了都知监监丞。
都知监是二十四衙门里的“下下衙门”,属于没有半点油水可捞的地方,这也是田七之前能够顺利升职的主要原因。许多人躲这个地方还来不及,她上赶着往前凑,就好像一头痴痴傻傻的肥羊主动亲近老虎,自己想不开能怪谁。
其实都知监以前不是如此,这个衙门曾经管着如今司礼监和内官监的一部分职责,也有风光的时候,不过那些都是光辉岁月,现在都知监的主要工作是在皇上出行时清道跸警的。
但凡圣驾过处,总要先有两排小太监去前路上鼓巴掌,意在警惕这条路上的人:皇上来了,赶紧走开!
田七干的就是这个。
虽说这也是一个接近圣驾的机会,但是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概率微乎其微。你可以因为有眼色会来事儿,或是嘴巴甜会拍马屁而受到注意,但是,你听说过因为巴掌拍得响亮而被皇上盯上的吗?
再说了,经过之前那些事儿的闹腾,田七暂时也没心思拣高枝。所以她的巴掌拍得不响也不亮,跟旁人无异。
然而纪衡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
这天朝会时间长了些,下朝时候已是旭日冉冉。东方布满了朝霞,像火烧云一样彤红,但比火烧云多染了一层亮金色,显得朝气勃勃活力十足。太阳像是刚从炼炉里取出来的一枚铁丸,笼着红光,散发着灼灼的热量,烘散黎明时的那几分凉气。
整个世界都暖融融起来。
御驾从皇极门回来,一直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纪衡坐在龙辇之上,背着朝阳而行。前面一溜小太监鼓着手掌开道。
纪衡的目光向前面随意一扫,视线聚拢在某一处。
青色的公服,纤细的身条,腰杆子尤其细,却挺得笔直;扬着头,轻轻击掌,手指也是细细的,白皙通透,阳光漏过指缝,像是在指尖上打了个绕,亮亮的十分夺目,使人移不开眼睛。
这种简单的事情,他做得十分专注,腰背笔直,身姿挺拔。像是一竿翠竹。
纪衡心里涌过一个念头。
这么好的奴才,一定得放在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