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奕也是见识广博的人,他四处征战,扫平了很多兴风作浪的胡人部落。他见过蓝色眼睛的外族美女,听过独具韵味的胡琴羌鼓,吃过烤全羊和上等的奶酥……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一种什么毒药。
放箭的人似乎并不想让他死,因为他完全可以使用见血封喉的剧毒;放箭的人也似乎不想让他活,因为他用的这种毒药中原罕有解药。申屠奕不免猜测这件事情与四弟、河间王有关。可他们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是想煎熬他吗?是想让他尽可能地死得慢一些吗?他知道四弟申屠鹰一直对自己有敌意,可归根到底,那些错误并不是申屠奕造成的,他自己的母亲沈淑仪又何尝不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兄弟始终打断骨连着筋,他又何苦狠下杀心?
同样是属兄弟,五弟申屠玥却让他引为知己。
申屠奕和申屠玥真正建立兄弟情义是在申屠奕十六岁那年重回宫里。这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弟弟异常地通达事理,他敬重每一位哥哥,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久别多年,申屠奕对申屠玥的印象还局限在那个追在他身后,冲着风筝快乐欢呼的小男孩。
小男孩会慢慢长大。那时他十二岁,小小的,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像,可开口说起话来,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稳重与老成。他唤了一声,“三哥”,便飞快朝申屠奕跑去,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三哥,我总算等到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申屠奕有些惊讶,可没能掩盖掉语气中的冷,“难道你不希望我一直呆在常山吗?”申屠玥一拍申屠奕的肩膀,“那是小人才有的心思,大丈夫岂能有这等龌龊之心?”
申屠奕又是一惊,这个小了自己四岁的弟弟,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竟然像极了已故的胞兄。他不露声色道:“五弟,我回来了,意味着本来属于你们的东西可能要变少。”申屠玥笑,“什么是应该属于你的,什么又是应该属于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只是帝王家的附庸,是对坐在龙椅上的父兄称臣的,我们能有什么,不能有什么,都得仰人鼻息。”申屠奕一下子觉得这个弟弟不是池中物,心生了几分好感,可面上还是不肯现出来,继续问:“你刚才说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为什么这么肯定?”这次申屠玥笑而不语,申屠奕不甘心,反复追问了好几次,申屠玥这才一咧嘴,笑道:“你的风筝还在我手里,你说过那是你最喜欢的风筝。”申屠奕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过吗?我早就不记得了。”申屠玥一拉申屠奕,“三哥,我们去放风筝去。”
申屠奕在申屠玥那里见到了那只小小的风筝,它很旧却又很新,申屠玥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几层绸布中取出来,面带遗憾地说:“三哥你走后,就再也没人带我放过风筝了。”申屠奕正要开口,又听得申屠玥小声嘀咕,“我才不要跟几个丫鬟、黄门太监一起放风筝呢。他们应该去陪大哥。”申屠奕心领神会,看了看申屠玥手中的风筝说:“它已经不能用了,估计也飞不起来了……它这么普通,怎么会是我当年最喜欢的风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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