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居然是六皇子,安连奚循着记忆,跟着做了个别扭的礼,回答他刚才的话,“六皇子,我是安连奚。”
“安连奚……好似听过,”六皇子喃喃一句,表情跟着变了变,视线在他脸上游移,最后才缓声说道:“原来是未来的三皇嫂,不必多礼。”
安连奚想笑笑不出,只得牵了牵唇,躬身告退。
与六皇子擦身而过时,听得对方一句‘倒是可惜了’的叹息。
安连奚心下腹诽:好个伪君子。
有什么好可惜,这婚事他可是由他牵的头。
将不是好人的六皇子抛到脑后,安连奚坐上安府准备好的马车往城中,盘算着稍后找家铺面试衣服,然后偷偷溜走。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安连奚手里握着刚从库房领来的银子——这还是他据理力争从两个侍从那拿过来自己揣着的,他们到底不敢太过得罪安连奚,于是乖乖给了他。
这也方便了安连奚,他先是观察了一番,而后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成衣铺,接着就提出了试衣服的要求。
两个侍从也不觉得有什么,遂在外等候。
安连奚抓住时机,先换了一身衣物继而往布帘后走去,顺着便到了后院,避开人往后门溜走。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刚出了后街,安连奚正巧就看到一个赶着驴的车夫,塞了一块碎银给他,“老伯,我想出城,能载我一程吗?”
赶车的车夫打量他一下,眼中闪过贪婪,“好嘞。”
安连奚看出点什么,不动声色地提了提自己城外有人等着。
车夫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原来如此,那小公子就以且坐稳了。”
驴车踢踢踏踏地往城外而去。
安连奚一路都盯着车夫,虽说他经历不多,但他看过书啊,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扇形统计图,那点子贪婪自是没有错过。
坐在驴车上的安连奚眺望一眼前方城门口,发现警戒松散,来往只交出几文钱就可以出城门,压根不需要他以为的路引。
“要不,就送我到这。”
车夫摇头,“这怎么可以,我都收了小公子你的银子,那必是要把您带到城外了。”
安连奚脸色沉了沉。
就在这时,一列骑兵飞速从城内疾驰出来,骑兵所带的肃杀之气令他坐下的驴车被惊了一下,车夫赶忙去拉绳子。
安连奚见状也趁势下了驴车,在车夫安抚驴子的空挡就往城门跑去。
刚交了出城费,他准备往城外不远处的茶棚走去,接着就听身后老远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刚才那老汉,指着他就朝他冲来。
安连奚:“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完拔腿就跑。
安连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刚跑出去几百米,喉咙就跟塞了一把火似的,刺痛一直蔓延上了心口。
安连奚咬紧牙关继续跑,他还以为离开安府就能脱离剧情摆脱一死了,结果还有这一出等着。
这是什么新死法啊。
跑着跑着就挂了。
安连奚快要哭了。
穿书了不说,怎么什么好事都没碰上。
那车夫应该是出了城门看他还是一个人,见钱眼开了,追着他就不放了。也是他出来得急,安府库房里拿来‘备嫁妆’的拿着钱最少也是碎银子。
这便被那车夫盯上了。
但是人腿哪有驴子跑得快,安连奚被追上了,“小公子,你跑什么?老汉再带一程,怎么样啊?”
安连奚捂着胸口,呼吸不匀,脸色也渐渐发白。发丝濡湿搭在脸侧,对车夫颤颤地摇了摇头,接着躺倒在驴车上。
这车夫被他吓了一跳,忙从车辕下来。
安连奚看他下去,强撑着爬起来,拎起装了银子的包裹就往驴臀上一抽,驴子吃痛地叫了一声直驾着车就朝前奔去。
车夫一下被甩在身后,“我的驴!我的车!”
驴子飞速前行着,安连奚被颠了好多下,本就难受的身体愈发不适,刚才就尽了最后一口力气,此刻他连手指头抬起都有些费力。
偏偏祸不单行,在驴车跑出去不知多远后,安连奚远远就看到前方的悬崖,脑子里的那根弦险些崩断。
“停……”
安连奚:“快停下。”
他深吸了口气,准备搏一搏,在最后一秒把驴身上的缰绳拉住。
看着近在咫尺的悬崖,安连奚暗自吐气,起身下车。
他刚站到边上,就听‘啪嗒’一声,是石头撞击崖壁的声音。只见站的那块地方的石子许是因为承受不住这力量,竟是有些微微的松动。
安连奚甚至来不及反应,身子陡然往前栽去,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鼻头也跟着一酸。
又要死了。
还死得一次比一次不体面。
失重感包裹住了他全身,安连奚脑子里一片空白。
整个人往下坠的感觉算不上好。
安连奚心里还在想:他怕不是穿书史上头一个没活过第一天就死了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安连奚猛地砸到了地上,双手下意识撑着下方,只触到一个有些柔软的地方。
“没死?”
手下的触感让他有些愣怔,“掉沙包上了?”
恰在这时,一道闷哼从身下传来,低低沉沉,透着些虚弱。
安连奚还有些懵,低头看去的同时还在想,
沙包……
还会出声。
紧接着,他就对上了一双墨如点漆的幽邃眼眸,对方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仿若雕刻一般棱角分明,面上似还泛着些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交汇的瞬间,安连奚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深海之中,似下一刻就能将他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