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苏若溪一把拉住她，强行把她摁在椅子上，“你坐着歇会儿。”

笙箫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之后什么都没让她干，盯着地上的狼藉，不停地抠弄着上衣摆，眼底抑制不住变得湿润。

一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小意外。

苏若溪去拿扫帚和簸箕，顾崇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笙箫，然后转过头来看向萧腾。

他单手拉开椅子，笑意融融地对萧腾比了下手势，“快坐下吧，放轻松点，在我这儿不需要那么拘谨。”

萧腾神情淡淡地笑了笑，顺势坐在椅子上，视线的余光可瞥见笙箫，她正低眉垂首地坐在他右手边那一方的椅子上，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分外沉默黯然。

苏若溪很快就找来了扫帚和簸箕，动作麻利地扫走地面上那堆碎瓷片和碎渣。

面前的餐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菜，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的，各种各样的食材都有，每一盘菜色泽看起来都格外诱人，浓郁的香气不断地钻入鼻孔里，令人的味蕾不知不觉开始叫嚣。

番茄牛腩，水煮肉片，爆炒香干，清炒西蓝花……明明有那么多盘菜，却一眼就看见这几盘……

“萧腾，别愣着啊，快吃菜，多吃点儿。”崇光见他端着碗却一直没动筷子，于是声音爽朗地劝他，“你这几年总是一个人，肯定不会有今天这种机会，能吃到这么一大桌美味的家常菜，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敞开了肚子吃。”

他努力抑制翻腾的情绪，苦笑了几秒，声音低沉艰涩地出声，“确实没这种机会。”

看着满桌子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夹的第一筷子是番茄牛腩，第二筷子是麻辣水煮肉片……

而坐在另一方的苏若溪，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萧腾与笙箫，注意到萧腾下筷子的顺序，眼底不由露出一抹异常闪亮的光芒。

“这些菜是我和笙箫一起做的，不过她厨艺可比我好多了，连我爸妈都喜欢吃她做的菜，可稀罕她了，我妈一看到她就抱着夸，一边夸她一边嫌弃我，说她有多么多么能干，而我有多笨。”苏若溪含笑指了指桌上几道菜，“这几盘菜都是她炒的，你尝尝看。”

萧腾落眼望去，刚才在这么多菜中一眼瞅见的，曾在翠鸣谷吃过的菜，竟然真的都是她亲手做的。

还是一样的主食材，同一个人下厨做的，亦是同一个人再品尝。

奈何物是人非，再重逢已时过境迁，心境也早不复往昔。

犹记得那年中秋节晚上，围着熊熊篝火玩到深夜，之后回到安排好的帐篷里，他发短信夸赞她厨艺很好，她当时回复说，如果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单独给他做满满一大桌。

只可惜，后来却再也没有后来。

且那时谁能料到之后竟会发生那些事？

那时也绝想不到，第二次再尝她亲手做的菜，竟是六年之后，在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这种情况下。

尝了几道菜，萧腾努力弯着似乎已接近僵硬的嘴角夸赞，“菜的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你既然觉得味道不错，那就多吃点吧，”顾崇光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感慨，“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听到这些话，萧腾夹菜的动作微顿。

是啊，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

手不知不觉握紧筷子，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身侧的笙箫，却只看到她的头顶和侧脸，整个人低迷安静到可以忽略，此刻正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菜，夹菜也一直只夹离她最近的那一道。

那个曾经看见了好吃的饭菜就眼睛发光，提起好吃的就忍不住笑眯眯的女孩，鲜活的模样在脑海里盘旋。

某次机缘巧合，顾崇光恰巧看见萧玥在自己面前强词夺理不饶人的画面，他那时惊奇又怀念地感叹，“没想到你妹妹是这样的，她这种蛮不讲理又泼皮无赖的样子，简直跟我妹妹在家人面前一模一样。”

崇光过去说过的话犹在耳畔，但此刻笙箫在兄嫂面前却沉默得如一抹虚无的空气。

瞬间凝滞在脸上的错愕，戛然而止的《康定情歌》的曲调，打开门之后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微表情他都没有错过。

与他同处一个空间就让她这么不自在吗？

胸口蓦地袭上一阵剧烈的闷痛，萧腾有些看不下去的转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