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眼前一片湿润,她抱着柔软的小猪玩偶,身体蜷缩着像母体里的小婴儿,“因为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味觉,那时候我一度以为是因为自己心情苦闷,所以吃什么东西都食之无味,直到后来有一次我不小心把盐当成糖放到糖醋排骨里……”
那时候她带的徒弟宋依静喜欢吃甜食,某次闲聊时听说她很会做菜,就一直缠着她给做糖醋排骨,她被缠得都没脾气了,想着徒弟孤身一人在东港工作,便趁她生日的机会给她做了菜。
起锅之前她还特地尝了一口,但当时完全没尝出有什么问题。
只觉得自己依旧食之无味,那天晚上,面对那一锅香气扑鼻的糖醋排骨,笙箫心情一片苦闷。
第二天早起去上班,拎着装糖醋排骨的保温桶到公司,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交给小姑娘,她顿时喜得见牙不见眼。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尝了第一口,下一秒那张俊俏的小脸就皱成了一团。
“阿呸呸,师傅,你确定你做的这个是糖醋排骨?简直快齁死人了!”小姑娘的表情扭曲得几乎认不出,而且简直比任何一部电影里的丑角都要难看数倍。
笙箫当时诧异地看着她,还以为这个有点逗比的徒弟在开玩笑,夹起一块尝了口,然后一本正经地辩解,“没有啊,味道不齁……”
什、什么?不齁?这怎、怎么可能?”小姑娘猛地跳起来,眼神十分不可思议地看着笙箫,“不信我让他们尝尝。”
说罢,宋依静就端着保温桶去找食堂里的其他人,让他们尝笙箫做的糖醋排骨。
对方一开始莫名其妙,之后好奇地尝了一口。
“啊呸,宋依静,你们家的盐不要钱啊?你们往里倒了多少盐?我的妈呀,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哎呀,不行不行,水水水,赶紧给我水漱漱口,妈呀,齁死我了,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尝过的最黑暗的料理了,绝对不会有比这更……”
接连让几个人尝试了之后,宋依静端着保温桶来找笙箫。
“师傅,你听见他们的话了吧?”宋依静郁闷的嘟着嘴,“可不是我一个人瞎胡说啊!”
毕竟在一个食堂里吃饭,笙箫早就把那几个试吃同事的反应看在眼里,早在宋依静过来找自己之前,她的心就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已经尝不出味道,一丁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办完父亲的丧事之后回公司报道,忽然在公司的过道上倒下,之后便在医院里死去活来半年。
住院时,她厌食症状很严重,那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连药都吃不进去一口。
曾虹飞当时担心得快哭了,她哭丧着脸哀求,“你不要再吐了!别吐啊!你得吃药!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把这些都吃进去好不好?再不吃你会死掉的!”
笙箫那个时候就是在医院认识顾默沉的,在所有人几乎方法用尽无计可施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俊俏儒雅的年轻男人劝她,让她想想远在千里外的家人,如果她不振作起来,到时候身体真的彻底垮了,她的母亲和哥哥就要再度失去一个亲人。
浑浑噩噩的笙箫这才猛然惊醒,之后便填鸭似的给自己塞食物,哪怕吃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就像嚼蜡一样。
住院治疗那段时间,她就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她却只以为自己心情苦闷食之无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丧失了品尝味道的能力。
直到那天晚上,她给宋依静做了糖醋排骨,才终于意外发现食之无味的真相。
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丧失味觉,于是面对委屈巴巴的小徒弟,笙箫努力摆出恶作剧似的表情。
“哈哈,我故意这样做的。”她努力地哈哈大笑,装出一副整蛊成功后特欢快的样子。
“师傅!!”小姑娘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她跺着脚十分不满地抗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生日你知不知道?”
笙箫转头背对着她,对着雪白刺眼的墙壁努力地眨眼睛。
缓了好半晌后,她才转过头来看着宋依静,明明强词夺理却偏偏作出意味深长状。
她那时对宋依静语重心长道,“我就是想让你知道,生活其实有苦有甜,你不可能永远都吃甜头,还要学会承受生命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