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安悦只是个但求盈利的镖局。
郎先生是个稳重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他想了好久好久,然后才搓了搓手道:“肖夫人……”
他似也觉得下面的话很难开口:“……你这趟镖,我们不能接。一来我们不能破了自己的规矩,二来……您这趟镖、也着实是凶险。”
郎先生眯起眼——怎么会不凶险?他人虽在江湖,却也知道铁骨御使肖愈铮生前在朝上得罪的是什么人。左仆射的权势是好惹的吗?江湖上的‘东密’是好惹的吗?他的家人现在受到追杀多半与此有关。
“所以,不是肖夫人你出的酬资不厚,实在是在下也身不由已。”
他推推面前箱子:“夫人请收回。”
然后坐在一边的史克就看到裴红棂的面色白了一白,她的手微微在颤——连长安悦都不肯接这一趟镖,她倾尽家资也不能让长安悦略略动心,那她们母子、主仆当真命悬人手了?
那一刻她只觉心里空了一空。但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她至死也不会忘记她是谁的妻子,又是谁的母亲,她要给小稚作出榜样。裴红棂努力克制住自己身子的轻抖,反把脖子一梗扬了起来,冲二炳道:“收箱。”
她不屑于求人,然后她携着小稚的手站了起来。这个她生活了二十九年的长安,这个让她失望的长安,这个她不得不逃离的长安,她不想再看他们一眼,她只知道:如果她的亡夫还在,碰到同样的情况,他绝不会、袖手不管!
只听她柔声道:“小稚,咱们走。”
她这次出家门本就没打算再回去了,车子里都装好了行李用品,无论‘长安悦’接不接她这趟镖,她都要走。天色已晚,她走到车门旁边,对二炳道:“出城。”
史克搓着手送她到了车门,这时搓着手道:“夫人,走好。——不是我们不想尽力,只是……”
他的话未完,就被裴红棂‘嗤’地一声打断。裴红棂望向史克这朴实汉子的脸,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慨冷刺道:“只是什么?……江湖汉子,刀头舔血,拼命斗勇,以搏金银,只要出来闯,就不要怕死。有谁象你们这样,看着满桌财物,孤儿寡母,却还不肯接这一单生意,那还称什么汉子,道什么英雄?你们这样,为武不足以称勇、为人不足以称仁,你们……又算什么男人!”
她的目光冷冷地从史克的脸上滑过,她不要再看见这些人,她的足已踏上车门,就在车子要出长安悦大门那一刻,只听身后传来郎先生一声呼唤:“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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