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是跟着常岁宁一同进了和州刺史府的,但他有伤在身,又不愿抛头露面,便一直只在客房里用饭歇息。这么两顿饭吃下来,饿扁了多日的肚子总算鼓起来了,人瞧着也精神了些。
但很快,无绝就精神不起来了。
常岁宁一行人停下,是因有人接到消息,早早等在此处,要一同上路。
无绝的马车帘子刚掀起来,下一刻,就有一道人影挤上了车。
无绝还没看清是谁,便被挤的往里挪去,一边问道:“老人家您哪位啊……?”
话音落,人已在他对面坐稳,理了理衣摆,抬起眼睛看他。
看清了那张脸之后,无绝赫然瞪大了眼睛:“老……老孟?!”
要不是这幅神态一点没变,说是老孟的爹他都信!
“这才多久未见?你……你怎么老成这样了!”无绝大感震惊,压低声音道:“莫非那阵法对你也有反噬?”
又道:“不应该啊……你只是经个手而已,怎么着也反噬不到你身上去才对,这阵法再邪门,却也不带这么讹人的……”
孟列冷眼瞥着无绝,冷笑一声,没说话。
见他这般态度,无绝稍显心虚地问:“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孟列再一声冷笑,终于开口:“殿下都说了错不在你,我又能说什么。”
“殿……”无绝愕然片刻,压低声音凑近问:“你都知道了?殿下都告诉你了?”
“我就说你怎么也突然来了这淮南道呢……这是大喜事啊!”也不管孟列搭腔与否,无绝兀自眉开眼笑,喜气洋洋地道:“现如今咱们一家老小团聚,多好哇!”
孟列懒得搭理他,干脆闭目养神。
无绝却半点不冷场:“那你此来和州,是亲自寻我来了?”
语气中隐隐还有些感动。
孟列睁眼看他,到底是皱起了眉:“我倒要问你,好端端地在作闹些什么?明知殿下日理万机,还让她如此为你挂怀奔波,你于心何安?”
无绝叹口气:“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马车颠簸晃动,将二人的低语声碾散开,而没有被他人窥听到的可能。
无绝将自己身上的种种阵法反噬,都说给了孟列听,只是略过了“续命之法”和师门数十年前的那场布局,一则,此乃天机所在,若叫老孟知晓,对老孟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二来么,那阵法看似是老孟寻回的,只要他不说是师父冥冥之中的安排,老孟就还会对他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毕竟明面上看,他可都是按老孟的安排行事的!
“你的意思是,你短时日内,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孟列印证着问。
擅长卖惨之道的无绝咳嗽了两声,叹息道:“应是能苟延残喘一阵子……只是注定要遭天下人厌弃罢了。”
孟列:“这倒也没什么。”
就在无绝以为他要安慰自己时,又听他拧眉正色道:“毕竟你原本也不是很招人喜欢。”
“……”无绝顿觉心口隐隐作痛,哎哎哟哟地扶着额头躺了下去。
孟列好笑地扫他一眼,总算语气稍缓:“行了,殿下活着,你也不死,这就很好了。”
这缓和下来的语气里,有一种神似于“母子平安”的庆幸。
无绝想了想,他守着那阵法,一守就是十多年,不就跟孵蛋似得吗?好在是把殿下给平安孵出来了。
无绝躺在马车里,把手枕在脑后,略显得意地晃了晃脚,“嘿”地笑了一声。
他可真能耐啊,那么大一个殿下呢,说孵出来就孵出来了!
一行人马行路一日半余,顺利回到了军中。
“可算是回来了啊!”
入得帐中,再无他人,常阔满眼欣慰之色,拍了拍无绝的肩背:“……就是瘦了,得好好养一养!”
说着,扯过一旁准备好的东西,塞给无绝:“来,给你这个……”
无绝捧在怀里,讶然笑着问:“……还给我裁衣裳了?”
突然这么体贴,都不像老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