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得,仿佛江湖之气,扑面而来。
街上人一多,我便放下车帘,只安安静静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景炎在我身旁微微一笑,问:“累吗?我已命人先行租下一处小院,不若去歇息,我自己去便好……”
我睁开眼,摇头道:“不,若来了此处而不去见他,他知道了,又该暗自难过。”
景炎脸上现出恍惚的笑,道:“他最心疼你,若知道你累了,自然会先要你歇息。”
我看向他,分明已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目光柔和中,却蕴含经年离散的哀恸。
曾几何时,他变成这个样子,我还记得当年这双眼眸分明那帮清澈,如见底的溪流,总转动透明的光。
“怎么如此专注看我?莫非我脸上开了花?”景炎回过神来,冲我一笑问。
“不是,我在想,你当初进谷来的模样。”我忍着笑,道:“明明张着一张文静腼腆的脸,却偏偏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调皮,你那时候整日嚷嚷要做一个能坐人的纸鸢,等做出来了,就带我们飞上天。”
景炎笑道:“可不是,旁人都道我是痴傻,唯有你问过我,那做出来了,可不可以带你们飞。”
我呵呵低笑,道:“那都是哄你的,其实那会我心里想,这小子脑门铁定叫马踢过,小疯子赶紧打发了要紧。”
景炎瞪了我一眼道:“我就知道,你打小就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只有罄央哥真心待我,说了喜欢我做的东西,便是真喜欢。”
罄央的名字,便如此突如其来被提及,我们两人,都微微一愣,我脸上浮上一丝苦笑,他则目光又变得迷离,沉默了半日,我幽幽地道:“真是,不知他怎样了。”
“一定很好,”景炎抿紧嘴唇,斩钉截铁地道:“一定会很好。”
我点了点头。
马车驶入巷子,又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眼前骤然开阔,却原来榆阳城城内便有山有水,此刻我们到得其城北一处小石头山前,景炎命属下停稳了车,抓住一个包裹,打开车门率先跃下,竟然有些迫不及待,连回身扶我都顾不上。我笑了一笑,抱住车内的七弦琴,慢腾腾地下了车。
我永远记得这个地方,果然一如记忆的深潭,潭水远望黑沉,近看却清澈见底,内里长满绿幽幽的长条水草,间或数尾黑鱼,游曳自在。潭边几本野杜鹃,此刻过了花季,却犹自留有几处花苞,星星点点,煞是娇嫩动人。再往前,两丛茂盛垂柳,上百年的枝干,质地纹理斑驳沧桑,枝条却柔软生姿,宛若二八少女轻柔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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