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时越这样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思维模式自然是和旁人不同的。
副校长欣慰极了,当场应下。
当时的场面有些滑稽,副校长一边激动地拍着时越的肩膀,一边做出长篇大论的感慨。
“时越这孩子真的太难得了,多好的孩子啊!咱们京澜的骄傲!”
“好!既然你想留在学校,那就继续待着,课后也能帮同学们辅导辅导功课。”
“老师真是太欣慰了,时越这孩子以后必定是有大作为的人!”
……
听副校长絮絮叨叨了许久,走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远处天空已经是一片梦幻的粉紫色。
那时候,时越在想什么呢。
他想,他好像又多了点能偷偷看纪清竹的时间,真好啊。
他想,副校长慷慨激昂地“演讲”时拍自己的那几下可真痛啊。
但此刻的他,还是好开心。
后来孟栩安问过他,明明是准大学生了还非要留在京澜,是不是因为纪清竹。
时越没回答,但沉默就等于默认。
孟栩安一边摇头一边说他“没救了”。
最后的那句质问,时越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时越你是怂包吗?!你他妈都准大学生了,而且你又帅又有钱还那么有脑子,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轰轰烈烈地告诉她呢?!”
是啊,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轰轰烈烈地告诉她呢。
时越一时无言。
因为有些原因,好像很难通过贫瘠的语言表达出来。
比如,有太多的不合时宜。
她还只是高一,日后的规划是出国读书。而他,要在国内读完四年大学。
未来轨迹并不重合。
又比如,一些隐隐作祟的自卑感。
她那样耀眼,明媚如夏天的人,他又凭什么将她拽进自己匮乏又无趣的人生里呢。
原因太多了。
但归根结底,是18岁的时越觉得,自己还没优秀到拥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往后的八年里呢,像是两道平行线般,朝着彼此不同的人生轨迹运行。
那时候的时越发现,似乎更加不合时宜了。
他执拗地想在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上,画上一条可以相交的直线。
他等待太久,准备得也够多。
所以在柳云拿出纪清竹照片的那一刻,时越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那年京澜的升旗仪式结束后,副校长拿着话筒,口水在阳光下飞溅,声音浑厚有力。
十几分钟的演讲,全在列举时越高中三年来获得的无数奖项。
他上台接受学校的颁奖,而那时候的纪清竹作为升旗手,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国旗下。
校长提出要拍照留念,时越带有私心地建议:“去国旗下拍吧,那里视线好。”
“咔擦——”
画面定格。
那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接受赞扬与掌声的少年,在无人察觉中,余光无数次撇向不远处的少女。
时越高三的末尾,以一张纪清竹误入镜头的合照作为句点。
遗憾吗。
他却觉得还算圆满。
高三那年,他作为一个理科生,却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写了一整本浪漫诗篇。
后来,那张误入镜头的合照,被他夹进那本诗集的最深处。
这场暗恋像是他孑然穿行的一场骤雨。
却怎么也走不出雨季。
换句话说,他心甘情愿被困在这场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