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如果他死了，父母会不会高兴些？

他又想着，如果今晚他就死了，他要给谁打电话，他要给他们说些什么。

那一刻，他突然不惧怕鬼怪，不惧怕死亡了。

他靠在门框上拨动着手机屏幕。

在他的通讯录里有几百个人，除了工作伙伴外，还是好几年不联系的亲戚，有不问他借钱就不露面的老同学，有表面友善，背地里给他挖坑的同事，有想要将他剩余价值全部榨干的老板。曾经，他觉得自己活得很好，除了没能娶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外，他拥有很多他想要拥有的东西。

如今，看着手机上那几百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突生悲凉。

他以为的亲人，例如父母，姐姐，七大姑八大姨其实不是那么在意他。

他以为的同学，同事，朋友，也都是无利不起早。

他以为的真爱，不过是广撒网，广捞鱼。他在朱利利的心里，压根儿没有他想的那么重要。

将通讯录翻来覆去的划了几遍，将自己的记忆也清洗了几遍，想来想去，算来算去，好像被他抛弃的那些人，才是这个世上真正在乎他的人。

他的前妻魏莱会为他24小时待机，哪怕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睡了，也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回应他。但凡是他想去的地方，她连问都不问就跟着他走。在父母嫌弃他没本事，姐姐看不起他的时候，只有魏莱无怨无悔地跟着他住地下室，面带笑容地安慰他，陪他一起吃冷馒头，喝凉白开。

回忆越清晰，他就越觉得自己混蛋。

除了魏莱，他还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儿子。

他们是这个世上自出生就全心全意爱他的人，可他却为了一个女人，让他们承受了单亲之苦，让他们变成了别人眼中没有爸爸的孩子。

他禁不住拨打了魏莱的电话，那个曾经24小时为他待机的号码变成了“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悲伤如洪水倾闸而出，他又像临睡前那样哭得不能自已。

倘若之前的流泪是委屈的话，那现在的痛哭是真的后悔。

人一旦陷入了悲伤的情绪，大脑就开始停止思考。赵阳关上了门，哭着往客厅走，刚走几步，“砰砰砰”地敲门声又起。他猛地转身，连问都没问，直接把门拉开。

门外竟然站着“朱利利”。

赵阳愣住了，随即将门关上，等他意识到那是“朱利利”的时候，冷汗顺着脊背爬了下来。尽管害怕，他还是将眼睛凑到了猫眼上。门外，“朱利利”并未消失，而是学着他的样子，侧身，将眼睛往猫眼上凑来。

赵阳吓住了，心跳顿时慢了半拍，他先是背过身去喘气，跟着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利利，是你吗？”

“朱利利”没有回答，反而是门卫大爷送他的大黄狗开始冲着门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