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此语,我的精神猛然一振,转头朝门外望去——虽然并不知道膺飏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不过他此前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内心总难免生出一丝期待和依赖。
只见寒光起处,堵在门外的贼兵纷纷退散,膺飏跨着骏马,手舞大戟直冲进来。终让匆忙持刀拦在我的马前,喝问道:“瞿侯此来是救大将军欤,是杀大将军欤?”膺飏勒住坐骑,瞟了我一眼,沉声道:“全族之恩,死而不忘!”
终让是知道我和膺飏之间所纠缠的恩恩怨怨的,那些事情如果一直存在心里,肯定会把我憋疯,所以我曾经在酒后告诉过两个姐夫。当下听了膺飏的话,终让一带我的马缰,把我托付给了膺飏:“瞿侯护着大将军走,终某断后。”然而膺飏却不领他的情,怒喝道:“我来断后,你且去集合南军,南军若落于获筇手中,大事去矣!”终让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是我之误也,安有面目复出金台门。今日终某战死此处,以赎罪愆!”
我虽然为人粗疏,但还不傻,他们两人的对话在心中略一轮转,立刻就大致明白了。都城里共有两支军队,一是守卫禁中的金台营,二是守卫九城的南军,金台营虽多精锐,但落在粥恒手里,都被找藉口遣给散了,落单的凤凰不如鸦雀,而南军虽弱而众,在金台营星散的情况下,谁掌握了南军就是掌握了都城的实际控制权。
南军本归身为中尉的终让统辖,但终让入军时日无多,而南军前此一直掌握在获筇及其爪牙手中,目前双方都有实力去控制南军,就看谁抢先一步了。按照膺飏所说,终让在得到我被围禁中的消息以后,就应该先派得力之人去稳住南军,不让它落在获筇手里,而终让计不及此,此刻懊悔无地,才会说要“战死此处,以赎罪愆”。
是呀,如果南军落到了获筇手中,我就算逃出皇城,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还要被迫再逃出京都去么?
看我还在犹豫,终让一拍我坐骑的臀部,大叫道:“大将军入南军,则获筇可杀,逆谋可息!”坐骑被他这么一拍,当下长嘶一声,笔直地冲出了金台门。两名贼兵挺着长矛朝我面门槊来,我还来不及躲避,“当当”两声,已经被膺飏的长戟荡开,随即膺飏左右各刺一戟,结果了二贼的性命。
一看膺飏跟我身边,我感觉安全了很多,才悬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缓缓跌落腔中。膺飏低声对我说:“膺某开路,往取南军来救终中尉。”
我估计终让最后不是战死,就是被擒,就算我们一路顺遂,迅调动南军杀来,也根本赶不及救他了,膺飏这样说,不过是暂且安慰我而已。难道他还怕我不肯走么?乐生惧死是凡人的通病,我现在连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去顾及终让?即便他是我的亲戚,终究不是同胞兄弟……就算是同胞兄弟,我又有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人的勇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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