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摆了摆手,“实在太危险了……她若已死,打探也没有用,徒增伤悲;她若仍然活着,也许还有相见的一日。”我只觉得双腿软,“咕咚”一声坐倒在车厢里:“先往离邑去吧,离氏若还没灭亡,也许愿意收留我呢。”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我们看准西去的道路,还没走出三里地,就先遇见了一小队人马。原来那些也是我的家臣——我当初和家眷一起留在郕邑的家臣——其中一个竟然怀抱着小惋,递到我的面前:“家主无恙,真是太好了!剧谒来围郕邑,我们觉得太不安全,因此先抱了小姐出城躲避……”我惊喜交集,一把抱过小惋来,紧紧搂在怀里。
“连小姐也大难不死呀,”钟宕笑了起来,“天不亡我峰氏,家主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的!”我只是紧紧地抱着女儿,有女儿在,即便流亡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关系呢?
郕邑被攻破了,被剧谒攻破了,郕扬被剧谒所杀,全族都被屠灭。想必惋和留在郕邑的峰氏家臣奴仆们,也逃不脱悲惨的命运吧,只有我的女儿逃了出来……正象空汤向我展示的那个虚幻的未来,只有燃逃了出来而已。
不仅燃,还有钟宕!钟宕也仍然活着,弧增却很可能已经死了。这不是和虚幻的未来一样吗?虽然时间提前了近二十年,虽然死去的郕扬并不是我,但其余细节,不是符合若契吗?真实,虚幻,原来是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呀!
这就是我不可改变的命运吗?这就是乐生惧死的下愚所不能逃脱的劫难吗?这就是寒在梦中所说的,我所不能明白的宇宙的大道吗?多么奇妙啊,所谓的“玄”,就是指的这些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什么奢华富贵,什么生死荣辱,在大道的覆盖下,全都渺小得如此可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怀抱着死里逃生的女儿,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所有的家臣都惊愕地望着我,还以为我受到这么大的刺激,精神已经失常了。
失常吗?没有呀,我的精神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头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这就是至上的道德吗?我真的悟到了吗?
※※※
我没有能够进入离邑,才走到城边,就得到消息,离氏已经以献出城池,并放弃世卿的身份为条件,投降了围攻的大夫孟诹。我在离邑附近打了个转,决定继续向西,离开郴国往中原去。
在离开郴国国境以前,我先聚拢家臣,对他们说:“我已无家可归了,暂时往西,待时而动……也说不定就此隐入深山,以求大道,再也不会出仕了。你们没必要一直跟着我,各自散去了吧。以你们的能力,定能找到有势力的新主家的。即便想去投靠剧氏,我也不会责怪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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