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宗家男儿,最终的归宿便是战场,老夫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只是犬子还未能担起大任,死得不甘啊!”
“可惜我这群部下,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今日却要陪老夫葬在此地。可怜无定河边骨,曾是深闺梦里人……”
他居然还念起诗来了!
郭栩被他越说越烦躁,心想,他好像真没演戏?不然天天这样唱衰干什么?
困守孤城,士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万一被困得没了锐气,哪怕敌人没攻进来,自己就先崩溃了。
郭栩虽是文臣,但也是读过兵书的,常识他都有。
杨殊天天过来,孝子一般端茶喂药,然后听宗叙吊着一口气讲课。
师慈徒孝,闪瞎他的眼。
坚持了五六天,郭栩坚持不住了。
因为苏图开始攻城了。
齐军往城墙上浇了大量的水,只要一夜就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墙加大了攻城的难度,这场攻城战显得犹为艰难。
郭栩站在城墙上,现场观摩了一次。
这对他来说当然是非常危险的,哪怕身上穿满了所有能穿的防护,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弱书生站在城墙上,还是跟找死没什么分别。
但是郭栩坚持。
他觉得宗叙可能真的没演戏,那样的话,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大大减少了。
当然,他也可以要求明微用那只会飞的大鸟把他送回去。
但郭相爷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何况,他能那么年轻就进政事堂,就因为他敢拼。
当初他任州官的时候,就是借着一桩贪腐案捅破了天,才入了圣上的眼,平步青云。
守住砾石坡,固然危险性极高,但其中也暗藏着难得一见的机遇。
试想,一个文臣,在主将遇难的情况下,临危受命,带领三千兵马抵御住胡人两万铁骑的进攻,是多大的功绩?
郭栩只要想一想就热血沸腾。
宗叙是主将的情况下,他沾上功劳都能回政事堂。如果他是主官呢?
这功劳,简直开国第一遭!
那位开国名相明瀚,都没有过这样的功绩。
他不但能平步青云,还能名留青史!
一只羽箭迎面飞来,打断了郭相爷的浮想,吓得他抱头一蹲。
羽箭擦着头盔过去了。
杨殊走过来:“郭大人,您还是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要是您有个闪失,是朝廷的损失啊!”
听他这么一说,郭栩又站直了:“没事,本官要和众将士同甘共苦三个月,怎么能临阵脱逃?知道攻城怎么回事,才能为众将士更好地筹谋。”
杨殊又劝了两句,没劝动他,只得叫来一名小校:“郭大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个闪失,唯你是问。”
小校听命。
杨殊叹着气走了,一副又无奈又感动的样子。
走不多远,进入角楼,明微正在里面观战,见他进来,问了一句:“怎么样?”
杨殊忍笑道:“死都不肯下去,这是上钩了。”
明微也笑:“连命都顾不上,还真是个资深官迷。”
“不管他为了什么,能做事就行。”杨殊看着城外凶猛的胡兵,“如果他真能做到,这天大的功劳送给他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