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宗锐写的是战报。上面只简单地写了那天设伏,试图擒下纳苏的事。
但是,宗叙从中看出了端倪。
是夜蝠,趁着他欲擒纳苏的时候动手了。
六弟果真没有骗他。
宗叙握着那份战报,神色阴晴不定,终于一掌在案上,霍然起身,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不想出兵草原,自己能理解。南北夹击,只要一个不好,大齐这艘船就掌不住。
他对杨殊态度暧昧,自己也能理解。先太子后人的身份,多少让现任国君忌惮。
甚至派人暗杀,自己还是能为他辩驳。现下传出那样的流言,是有心人推动,刻意搅乱局面。
但是,他这样不择手段要杨殊的命,宗叙再也不能理解了。
那是多好的机会!
如果能拿下纳苏,自己于此阻住苏图,大齐的边境线就能推到凉川!
这条线,直接截断了北胡与西戎的商路,此后他们两家再也不能联合起来闹事,反而被大齐扣住命脉。
再往大了说,若能守住凉川,以此隘口扼住胡人咽喉,便不必再花大量兵力镇守西北边陲,从而腾出手脚南征,一统天下。
这是统一的开始啊!
这么重要的事,在他眼里,竟比不上一个流言?
宗叙捶了捶胸口的铠甲,心痛极了。
当年宗家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没能一统天下,是他们至死不忘的事,在他眼里难道什么都不值吗?
宗叙不禁想起六弟那天说的话。
皇帝,已经不是两年前的皇帝了。
他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吩咐亲卫:“去请钟神医。”
钟岳很快来了:“大哥。”
宗叙什么也没说,将那份战报扔过去。
钟岳飞快看完,毫不意外的样子,问道:“大哥怎么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宗叙闷声道,“也许什么也不想,才是对的。”
钟岳笑了。
“你笑什么?”宗叙不开心。他这么纠结,有什么好笑的。
“我有一件东西,可以解决大哥你的难题。”
“什么?”
钟岳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札,拿出夹在其中的一张纸,递了过去。
……
谁都没想到,这次的流言会这么迅猛。
短短半个来月,各州府传得沸沸扬扬。
要说起来,也是呈州那边的叛军的功劳。
他们打定主意,不遗余力地想让他弄死杨殊,以报白门峡之仇。
然而,这般行事,倒是正中傅今的下怀。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闹得皇帝非得面对不可。
杨殊现在最缺什么?让傅今来说,他会回答两个字,名分。
他不姓姜,没入皇室玉牒,不是皇家人。
只要他一天不是皇家人,哪怕皇子死绝了,众臣也只会从远支里过继,而不会多看他一眼。
哪怕要造反,这个名分也不可或缺。
譬如呈州叛军,他们就是柳阳郡王的余孽,势力没多强,就因为打着这样的名号,引得天下人议论纷纷。
就算没发生这样的事,在他羽翼逐渐丰满之后,傅今也会想办法造势,让他得回自己的身份。
现在,他们只是把事情提前了而已。
虽然现在不是好时机,但若借势而为,未必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