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黑木螺钿玉兰四扇屏,外面传来轻声的说话声,一个是她的大丫鬟知若,一个是祖母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吴嬷嬷。
“大姑娘还没醒吗?”
“是啊。午膳都没用呢,已不发烧了,可特别瞌睡,许是掉进水里被吓得不轻。”
“可怜见的,深秋水可凉了。大姑娘一向怕冷,又不识水性,可不就被吓到嘛。哎,可是,谢家二夫人和二公子都来了,今天要行最后一次催妆礼呢,老夫人怕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陆菀心底被狠狠刺了一刀。
深吸口,抹掉眼泪,咳了一声。
“呀,姑娘醒了!”随着轻微珠帘晃动声,知若欣喜的奔了进来。
瞧见姑娘披头散发的坐在被窝里,瞪着一双红彤彤的杏眼,唬了一大跳。
赶紧扯了棉袄给她披上,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额头不烫。
知若松了口气,一边掏出丝帕给她擦拭额头汗珠,一边轻抚她的手臂,柔声问,“姑娘又做噩梦了吧?”
陆菀死死盯着她一张俏生生的脸,颤抖着唇瓣半晌不敢出声。
知若在她面前被人活活打死的惨状浮现出来。
她好害怕一张口,吓跑眼前的一切。
她好害怕失而复得的人再倏然消失。
知若见她这幅模样,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轻轻的抚摸她的背,柔声哄着,“姑娘莫怕,落水受寒烧了三天三夜,自然会做噩梦。如今烧退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没事的哈。”
“谢家……”陆菀尝试张口,听到自己娇糯的声音,心头刺痛,泪如泉涌。
真好,一切还来得及。
“管他谁呢,姑娘不舒服就不见。”知若心疼得不行,扭头冲着外面道,“劳驾吴嬷嬷回下老夫人……”
陆菀赶紧叫道,“吴嬷嬷,你告诉祖母,我梳洗更衣就出去。”
“姑娘……”知若眼圈红了。
陆菀轻声吩咐,“知若,梳妆。”
吴嬷嬷声音透着高兴:“大姑娘您慢着点,不着急哈,让谢家人等等也无妨。”
前世,她就是生谢怀钰和余楚容的气,加上身子没有大好,赌气没有去前院见人。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派余楚容母女去谢府替她行铺婚床礼,顺便就将一对狗男女送到她的新婚床上。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侮辱践踏她!
这一世,她倒要瞧瞧,这对狗男女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翻云覆雨。
知若见她有了精神,高兴的起身打帘唤了一声,“大姑娘起了。”
碧蝉笑盈盈的紧跟知若进来,冲着陆菀嫣然一笑,“今天可冷了,等奴婢将炭炉子烧热些再下床。”
一群小丫鬟鱼贯而入,各自捧着漱口水、漱口盅、铜盘、巾帕规矩的站成一排。
今年的秋格外的冷,加上陆菀落了水,受了寒,屋里就烧了炭炉。
陆菀盯着穿着水红夹袄忙碌的窈窕背影,眸子微暗。
碧蝉揭开掐丝铜炉,用火钳顺了顺银丝炭,炭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热气滚滚,屋里更暖了。
又钳了两块烧得正好的炭块放进手炉里,塞进陆菀的手中,“姑娘最怕冷了。”
碧蝉拎了一双翠羽织就的绣鞋过来,帮陆菀穿上,和知若一左一右扶着陆菀下床。
陆菀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冷艳精致的小脸,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压住眸底狠辣光芒,冷笑。
余楚容想抢就让她去抢吧。
是她一步步扶持,用血肉铺就了晋文侯府泼天富贵,否则,晋文侯府的侯爵早就丢了。
既然,她要抢,就给她。
她倒是要看看,她和谢家如何一起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