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张敬阳早晨说去看看自己的恩师,顺便把前几天在李家村拍的照片找个地方洗出来,晚上不过来了。
倒是王德发这小子也没来,挺让李向南意外的。
这小子自从认识之后,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一般没事还真揭不开。
他瞅了一眼屋内五斗柜上的日历,发现今天是周日。
反正今天就自己一个人,李向南也没准备大操大办,随意弄点米粥就点咸菜对付一下就成了。
想到就做,屋角就剩下两三块煤球了,他给弄进炉子里,先没点火,琢磨着煤店应该没关门,便找了个蛇皮袋搭在肩上出了院子。
一路去了交道口煤店,交了煤本和钱,就等着叫号,等喊到自己,便拿出准备好的蛇皮袋装了五十斤煤,工作人员把煤本还给自己,这才背着沉甸甸的煤球往回走。
正常来说,每周日放假的时候,城里的人都会排队来买煤球。
也是夏天用煤的不多,今天算李向南运气好,下班点了煤店还有剩余的煤,不然这个时间点,煤球早就卖完了。
哼哧哼哧的回到院子,刚一走过影壁来到倒座房,一眼就看到周峰正跟秦大爷在乐乐呵呵的聊着天。
“嘿,秦大爷,您怎么来了?”
秦纵横笑着站起身把网兜扬了扬,“你都搬新家了,我也没来瞧过你,这不正好,过来看看你的住处!”
“小李,累坏了吧?”周峰瞧他背着沉甸甸的东西过来,鼻子一嗅就知道是煤球,笑着就过来帮忙接,摆摆手,“老爷子可等你有一会儿了,我帮你抗进去!你小年轻,肩膀哪儿抬得动东西!”
李向南咧嘴笑了笑,也没拒绝他的好意。
三人穿过垂花门往里走,周峰便笑道:“以前在郊区挑粪,我那儿子好几次都溅得一身屎,被他妈打的鼻青脸肿的,现在想想就可乐!”
李向南忍俊不禁道:“老周你忘了,我也农村的,过去经常帮我妈挑粪的!”
“嗨哟,我倒是把这忘了,那还给你?”
周峰笑了笑,倒是没把肩上扛着的煤递过去,一直送到后院屋门口,才放了下来,“行了,你们爷俩好好聚聚,我也陪我家属去了,树林这病终于有眉头了,我今天想跟我家属喝两杯!”
“那是应该的!”秦大爷笑了笑摆摆手,抬头看向了后罩房的两间屋子,感慨道:“原来是这里啊!”
李向南开了门,把煤球提进去放着,脱掉脏了的衬衫放在一边,就留着背心出来,邀请秦大爷进去坐。
却发现他看着隔壁的后罩房,神情意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难过。
“秦大爷,怎么了这是?”
李向南疑惑的扭头,看了看隔壁,那里依旧空无一人,顿时一头雾水。
“你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她回来过没?”秦大爷收回视线,平静的问道。
“她?”
听到这个称呼,李向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啊?”
“是我!”
就在这时,一道浅浅的,却听上去无比忧伤的女声出现在身后。
李向南疑惑的转过身,顿时惊诧万分。
“梁主任?”
来的人不是别人,真是厂医院妇产科的梁媚梁主任。
“你……你住这里的?咱们是邻居?”
卧槽!
李向南心中震惊万分,可接下来梁媚的话,却让他更是震动。
“准确来说,你跟我丈夫是邻居!”
梁媚迈着步子,缓缓跨过后院的门槛,走到隔壁的门前,轻轻抚摸着木头门扉,神情悲恸,好像她在人前的骄傲在这一瞬的时间里,被彻底抽离了。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终于还是没勇气去拿兜里的钥匙打开门。
李向南注意到,这会儿的梁媚穿着的是一身灰衣,朴素庄重,一改她昔日明媚的风格。
“娃啊,难为你这些年了!”秦大爷叹了口气,“当年要不是我同意他去边境,他就不会死了!”
“老厂长,我从没怪过您……更为他而骄傲!这都是命里的劫数!”
梁媚转过身,望着李向南,一边擦着泪一边笑道:
“其实我很早就想来看看你的,可这院里的一草一木,终究是我的心病,我不敢来!”
她侧头望了望那扇门扉,凄然的笑了。
“我的丈夫是英雄!他一定不希望我是个懦弱的人,敢于直面内心的惨淡,才能好好生活!”
说完,她走了过去,把后院月亮门旁的一网兜苹果拿了进来,“小李,祝贺你搬新家!”
“娃啊,进去坐坐!咱爷俩也很多年没说过话了!今天,我算是来对了!”
秦大爷笑笑,招呼道:“小李,咱爷三今天整两瓶剑南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