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卫民始终跟在后头,双手展开着,生怕父亲摔倒了。
上一次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一幕,可还历历在目呢。
“卫民,爸是老了,可不是残废了!还能动,你搞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是在家,这是在医院!”
林建州也摆摆手,示意儿子不要过分担心。
“好吧!”林卫民点点头,这才摸到旁边的板凳上坐着,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父母。
走了一会儿,林建州的目光时常会看向门口,可等了好一会儿,就没人进来。
于是便问道:“卫民,肖晴呢?”
“在等化验单!您下午不是尿检了嘛,我让她在化验室那边等着拿报告!”
林建州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大哥大嫂呢?”
林卫民看了看表,回道:“您身体好了一点,他们回家去准备晚饭了,待会儿就该带过来了!总要让您吃点带荤的,这都多少天了!”
点了点头,林建州又看向了门口,随即便感觉到胳膊被人抓了抓,侧头一瞧,老伴儿正朝着自己摇头。
他脸上便是一僵,随即露出一丝苦涩。
自己的三个女儿,这几天忽然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他知道为什么!
都是自己这个病闹的!
那天吵成那样,自己的态度也暧昧不清,到底是伤了几个孩子的心。
这几天他也想了很多,实属难办。
沈玉京这个人他接触过,印象还算不错,那小子也还优秀。
否则找对象一事,他不会进入自己的视线。
而且都在一个大院,自小跟小乔就认识,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两家关系过去多有疏近,如果能够结成姻亲,倒也算两全其美了。
无论家世地位个人条件,沈玉京都算是小乔的良配。
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这个当爹的,替儿女操心婚事儿,别人也挑不出来理。
只是要是没自己这个病,让他们接触也就接触了。
现在出了这个情况,林建州想让他们继续,自己反而理亏了。
可不让他们继续,自己的命就要交代了!
是顺水推舟推一把,还是认命了不再折腾,他心里其实后面的选择要大一点。
可是每每看到妻子的眼神,儿女们的期盼,他又极其不舍的不想就这么死掉!
真是矛盾!
这心情,就像是心上扎了根刺,难受,难受,还是难受!
“秀琴!”
此刻,他心中思绪复杂,把老伴儿的手抓了抓。
“老林!你说!”王秀琴扶着他走到窗边。
“人都说七十三八十四一道坎儿!可我今年,满打满算才四十九岁!我是不是就要栽在这五十大寿前头了啊?人生才过一半,想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就悔恨哪!”
死亡,的确是这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事情。
甚少有人面对它的时候,能够坦然。
“弯头镇的水井打的都有问题,矿物质太多了,许多人有结石,夜里许多人哀嚎,还闹出闹鬼的笑话,我们调查了一番才知道这情况,帮他们饮水的沟渠费用,马上就申请下来了!”
“江湾村上上个月遭了水灾,大队里的家畜山猪死了不少,倒塌的房屋也毁了几十间,失踪了好些人,瘟疫甚起,这事儿报到部里,我亲自带队下去的,到现在还在清理灾区,也不知道那几个娃娃的老爹老娘挖出来没有!”
“8月份的时候,东北有片山烧着了,舌岭大队不少人被山火烧的面目全非,他们县医院的病床都不够睡了,现在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烫伤治好了没有……”
“老林!”王秀琴哆嗦着嘴唇把老伴儿劝住,“别说了,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咱死不了的,咱俩这辈子这么多大灾大难都过来了,这次又算什么呢!那些事情还没完成,还等着你自己去做呢!你才四十九,你急什么呀!老天爷肯定不会让你死的……”
“哎!”林建州转头望着自己的老伴儿,苦笑一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老泪,无声对视。
“爸,妈!”
这时,林楚乔快步走进房来,瞅见他两人站在窗前流泪,心里也是难过,但还是过来把父亲搀扶住,凄婉的笑了笑。
“你们瞧,我把谁带来了!”
林建州和王秀琴对视了一眼,疑惑的转头望去。
就见李向南快步走进病房,淡定从容的站定,朝他们笑道:“伯父,伯母,抱歉,我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