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粗蛮的男人,如果不是看到他的领章,别人还要以为他是哪个山头下来的土匪呢。
不过,阮欣然却没有这么想。她定定的看着这个有些邋遢的男人,那些隔窗而望的岁月如潮水一般涌来。
她在被名义上的大哥阮尧堂软禁的前十二年,隔着用铁栏围起的窗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到这个男人。他是来看一位老人的,那位老人常年坐着轮椅,每天都要被医护人员推着出来晒太阳。
她看着这个男人由青葱少年成长为一名玉树临风的青年军官。可是后来,老人去世了,这个男人就再也没有在窗外出现过。她生活里唯一的涟漪平息了,彻底变成一潭死水。
“厉盛维,我叫厉盛维”,就在阮欣然看着男人发呆的时候,男人开口说道:“我是你父亲所在连的连长,他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得到通知,我这次过来就是要接你走,你做好准备!”
厉盛维的声音很冷,冷到好似结了冰,没有一点儿波澜。
她的父亲?所在连的连长?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完全听不懂!
厉盛维看到她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刚毅的眉蹙的更紧,“那春晓,你已经十六岁,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小孩儿,如果你不想和我走,可以和我说。我会和本地的福利结构联系,你父亲是烈士,他们也会好好照顾你。”
“那春晓……”阮欣然喃喃吐出这个名字,一种猜测浮现脑海。
她在被囚禁的十三年里,看了许多的书,涉及方方面面,里面自然也有一些时下流行的小说。
难道,她像那些小说里写的那样--重生了!
“我,我……”阮欣然的脑袋晕晕,心里既忐忑又期待,甚至隐隐还有一些兴奋。吭哧了半天,她才结结巴巴挤出一句,“我,我想再想一想……”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离开,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确实需要好好思考一番。所以,厉盛维直接点头说道:“可以,明天早上八点之前给我答案!”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隐隐还能听到有人提到“那春晓”这个名字。
厉盛维看了阮欣然一眼,这一眼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阮欣然觉得毛骨悚然。不怒而威,说的就是厉盛维这样的人吧。
“我出去看看,在我回来之前,你好好躺着,哪里都不要去。”厉盛维甩下这句话,迈着方正的步子离开。
不多一会儿,外面恢复了安静,而阮欣然的心却难以平静。
她忍着痛抬起自己的手,确实和她自己的手完全不一样。她的手细致修长,指甲被修剪的工工整整,且因为常年被关在房间里,见到的阳光有限,皮肤很白。
而眼前这双手,皮肤有些黑,还有些粗糙。除此之外,这双手的指甲很长,指甲缝里还有污泥,而且还涂了黑色的指甲油。似乎是涂抹的时间长了,指甲的前端已经掉漆,斑斑驳驳的,一点美感也无。
垂下双手,阮欣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还只是微笑,后来便开始放声笑起来。
终于,她终于摆脱了阮欣然这个身份给予她的一切灾难和痛苦。终于,她终于不再是阮欣然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那春晓。不管这个身体曾经经历了什么,以后,她都要代替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儿,自由而有尊严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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