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被孙嬷嬷单独叫出来的时候,立刻感觉到了不安,尤其在对方缄口不言,只说让她去一趟时,心底那点不安迅速扩大。
通常去人家里做客,尤其是这种相亲局,等闲不会被另眼相待,除非是对方相中了,想私下聊聊?
她仔细观察孙嬷嬷脸上的神色,见没有什么不虞,心头倒有几分松下来了。
她陪着笑,开口试探道。
“是不是两个丫头惹出什么麻烦了?”
“这个老奴不好说。”孙嬷嬷温言,脸上露出种诡秘的神色,“等下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王夫人愈发觉得是跟亲事有关,见这条路是往前院走的。暗自忖度,难不成是撞见了前院的男丁?还是跟哪个公子少爷看对眼了?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横竖能在宁王府邸出入的,非富即贵,即便是少年将官,也是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自家那两个丫头误打误撞攀扯上了,倒也不算坏事。
及至到了净室,就见一名男子坐在桌旁,见她进来,支在八仙椅扶手上的手缓缓用力,连青筋都崩了出来。
宁王妃和七公主坐在上首,旁边坐着个五官娇俏,但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的姑娘。媛姐儿则瘫坐在地上,衣服凌乱,表情愁苦,
王夫人心道不妙,难不成这死丫头勾引人家未遂,被抓个正着?
但这种情况不能直接问,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媛姐儿不懂规矩,冲撞了王妃,惹您生气了?”
陆夭似笑非笑,乜了一眼王夫人。
“她冲撞的可不是我。”
王夫人直直望向媛姐儿,这丫头果然是勾搭男人了?但是不小心冲撞到了贵人?
难不成是宁王?
想到这里,她踟蹰着看了眼那陌生男子,穿的确实是代表皇室的紫色,登时腿弯子发软,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王妃恕罪,臣妇教女无方,小丫头不懂事,冒犯了贵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臣妇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她想算计的本来又不是我,”陆夭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跪着的母女俩,“我没什么好计较的。”
王夫人微怔,宁王妃用的是“算计”二字,那就说明必然是抓到了把柄。心下把媛姐儿生生撕了的心都有,你勾搭男人便算了,怎么还能将把柄落人手里呢!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作为名义上的嫡母,孩子出门出了事,势必得承担责任。
思及至此,她微微侧头,对地上跪着的媛姐儿不住使眼色。
那厢媛姐儿接收到眼神,登时捂着脸恸哭起来,王夫人像所有儿女闯了祸,急欲打圆场平息事件的母亲一样,明里训斥暗里开脱。
“平日在家怎么教你的,你就是性子太大大咧咧,在自家府邸无所谓,出门做客冲撞了贵人吧,还不快给人道歉。”
这话明显避重就轻。
陆夭没有说话,谢浣儿听不下去,直接出言打断。
“我说她怎么如此厚颜无耻呢,原来有个喜欢推卸责任的娘。你调教的好女儿,瞅准男人换衣服的时候闯进去,还把自己衣服扒掉,明里暗里愣要诬陷人家,这跟窑姐儿有什么区别?”
王夫人被她骂得脸上挂不住,料想对方也不过就是来做客的,而且如此眼生,必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登时出言反驳。
“你这小姑娘年轻轻的说话注意些,开口窑姐儿闭口扒衣服,你娘是这么教你的吗?”
自幼失怙的孩子都敏感,谢浣儿平生最恨人家提及她娘,登时火了,还没等她开口,谢文茵已经抢在了前头。
“王夫人这话是在影射城阳王妃吗?”她沉着脸的时候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威慑感,“本公主倒是不知道,去世的人要怎么教孩子?”
王夫人心下大震,眼前那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是城阳王的郡主?
今日岂止是倒霉,简直是倒霉透顶。
原本想挑个软柿子,孰料也是个硬点子。
她轻轻环视四周,在场个个都是皇室中人,料想今日却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这样一想,反倒冷静下来。
“王妃想怎么样呢?”
陆夭轻笑了下。
“贵府小姐做下这样的事,夫人不去问她,反倒问我怎样,天底下哪有这样奇怪的事?”
王夫人知道今日绝不能让她们把媛姐儿这个罪名做实,她一个妾出之女,坏了名声不打紧,可馨姐儿还待字闺中没有说人家,一旦被人得知有这样一个妹妹,这辈子都别想嫁入高门。
但她此时又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跟宁王妃谈判的筹码。
媛姐儿见嫡母沉默不语,知道今日多半讨不到好处。不管外人态度如何,至少此时她得笼络住王夫人,她若是肯手下超生,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便是郡主,也不能无缘无故污蔑朝廷命官的女儿吧?”媛姐儿瞥一眼王夫人,“我娘不知郡主丧母,只是寻常长辈教训晚辈,何必咄咄逼人……”
话音未落,谢浣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扬起手,重重给了媛姐儿一巴掌。
啪――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娘?”
媛姐儿震惊地捂住脸,下意识看向这屋子里唯一可以主事的宁王妃,却见她视若无睹,仿佛默许了一般。
媛姐儿回过神来,捂着发痛的脸颊,尖声叫道。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谢文茵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凭本公主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