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书房里。
徐阁老坐在太师椅上,徐采薇快步而入,把伺候的人打发了出去,连徐夫人都出去了,只留下祖孙二人在书房里说话。
“东宫这会儿巴巴地上门,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徐采薇在徐阁老对面坐下来,她自幼被宠着长大,全家唯独她敢直截了当跟徐阁老这样说话,“我跟那钱落葵素无交集,她突然叫我去,绝不像是有好事。”
“那你猜会是什么事?”徐阁老手里摸索着狮子镇纸,饶有兴致地瞧了小孙女一眼,“说来听听。”
“十有**又是要给东宫纳侧妃吧?”徐采薇冷笑了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徐家就是三媒六聘做正妻都要矜持一下,更何况是侧妃。”
徐阁老满意地看了孙女一眼,他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政局上的眼光,但这个小孙女打小儿慧眼独具。
心里赞许,嘴上却嗔怪。
“你啊,就是口无遮拦,这话在府上说说就算了,出去还是要慎言。这会儿得罪谁都没有必要,东宫不足为患,选择权在咱们手上。”说着看一眼徐采薇,“你觉得皇长子其人如何?”
徐采薇想了半天,脑中才浮现出一张无表情的脸,她下意识蹙眉。
“听说他回来之后,皇上便一直不甚舒服,正考虑把人挪出去,祖父真觉得他是可以押宝的对象吗?”
徐阁老把镇纸放在桌子上,咳嗽一声。
“你可想过,去父留子?“
徐采薇一愣,她只听说过去母留子,现在连父亲都不配留下了吗?
“东宫之所以备受皇帝青睐,无非就是因为谢朗占了嫡长两个字,可眼下皇帝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徐阁老顿了顿,“反倒是钱落葵腹中的孩子,若为男孩,那便是嫡长孙。”
徐采薇消化了一下,大概猜出了祖父的未竟之意。
“这事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所以祖父叫你来商量一下。”徐阁老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徐家跟薛家不一样,还没有到卖女求荣的地步,你若不愿,祖父绝不勉强。”
徐采薇轻轻叹了口气,祖父可以这样说,她却不能这样想。
身为徐家人,必要时为家族牺牲是应该的,可要说嫁给一个没见过几次面且没什么好感的男人,自然是不甘愿的。
她眼前浮起司寇和谢文茵俪影双双的画面,愈发想叹气了,那人真是不及司云麓之万一啊。
虽然自己多年来只是抱着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但私下也盼着未来夫婿不要差太多才好。
想想谢朗,再想想司寇,忽然有种侮辱前大理寺卿的感觉。
徐阁老见她低头不语,以为是在为难,于是道。
“后宫前朝,风云诡谲,谨慎些也是对的,但如今东宫的人在外头,你打算如何处理?”
徐采薇微微愣了下,撩起眼皮,就听外面有人通传,说宁王妃给大小姐送了封帖子。
祖孙俩面面相觑,今日是什么日子,黄历上写的是宜请客吗?
还是徐采薇反应快,把送信人叫进来。
“王妃请我去做什么?”
来人恭恭敬敬回禀,说是去吃点心。
在去东宫跟阴晴不定的钱落葵联络感情,以及去宁王府吃小厨房做的点心,徐采薇果断选择了后者。
“等我换个衣服,这就去宁王府。”
***
陆夭不在意跟钱落葵杠上,反正宁王府和东宫分庭抗礼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她能从钱落葵手上把人捞出来一次,却不能次次都救火,后面如何,还得看徐采薇自己的抉择。
徐采薇一路从阁老府过来,心里也是乱糟糟。
她知道祖父还是想让她入宫,钱落葵眼下是代罪之身,就算不被处死,生完之后怕是也不能自己抚养孩子。
可自己一个黄花大姑娘,着实没做好给人做后母的准备,况且她对谢朗,有种天然的畏惧,总觉得那种人过于阴郁,绝非良人。
最好还是像司寇那种,虽然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但骨子里是那种正直的,能好看些自然是更好了。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迷迷糊糊在拐角处就撞了人,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在努力刹住脚步,但还是躲闪不及,二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此时已经下午时分,院落被渲染成温暖的橘色,徐采薇抬头,便见余晖见缝插针落在眼前这少年脸上,愈发显得眉目舒朗,风清月明。
她心漏跳了一拍,这不就是她刚刚心里想的理想男子的样貌吗?
思及至此,向来伶牙俐齿的姑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上元也被吓了一跳,他被姐姐急三火四地叫到宁王府,刚进门就撞上个姑娘。
小姑娘看着还挺惊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瞧着眼生,不像是姐姐府上常见的,但见穿着又很精致,猜想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来串门子。
想到这里,迅速放开小姑娘,徐采薇始料未及,一个没站稳,眼看又要摔倒在地。
陆上元无奈,只得伸手将人捞住。
“小心些。”
声音也好听,徐采薇恨不得叫出声来,怎么会有这么长在她喜好上的男人啊!
陆上元见人不说话,以为是刚刚磕到了哪里,想着到底是姐姐的客人,遂出言询问。
“你没事吧?”
孙嬷嬷跟着陆夭刚好溜达到花园里,见此一幕就要上去解围,结果被陆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别!千万别打扰他们!”她眼睛闪着算计的光,“你瞧不出来,这俩有点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