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周总管匆匆赶回到正殿,才发现启献帝已经换了常服,桌上放好餐具,正准备上菜。
见她来了,皇帝眼睛一眯。
“哟,这不是咱们宁王妃吗?摆谱都摆到朕面前了。”
陆夭一听简直无语,不是你让我去给马看病的吗?
转念一想,哦,是我自告奋勇要去的。
“这不是熬药费时,耽搁了嘛。”说毕轻车熟路坐在皇帝对面,“等着我上菜?”
启献帝恨不得把那一杯茶都泼她脸上,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太医院那么多御医,朕就不信,还没有一个能熬药的?”
“大家都能啊。”陆夭耸耸肩,“问题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用的什么药,所以只能自己盯着。”
启献帝张口结舌,半晌才憋出一句。
“那马治好了?”
“您当是上次您吃的那种药呢?立竿见影。”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约而同回想起之前那个尴尬又不失味道的画面,当即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您让周总管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启献帝没有立刻回答,而且吩咐御膳房摆膳,陆夭心里有些发毛。
“您还是先说,咱们再吃吧,毕竟吃人嘴短,我怕万一等会您说的事儿我办不到,也不能把饭菜吐出来不是?”
饶是启献帝已经习惯她的语出惊人,还是不能免俗地被恶心到了。
“给王妃上一碗酥酪,要糖桂花的。”
陆夭眉心一动,看向启献帝。
“您想问我关于薛老太君的事情?”
彼此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点破。
“外祖母的病如何?你有几成把握能治?”
“五成。”陆夭耸耸肩,“老太君年纪不小了,恢复起来比较慢。”
说到这儿,她忽然警惕起来。
“陛下是想让我对她老人家动手脚?”仔细回想前世,似乎并没听说启献帝跟薛老太君有什么龃龉,“不好吧,她到底是你外祖母啊!”
“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启献帝放下筷子,脸上看不出神情,但话里却带着五分不悦。
陆夭也惶惶然放下筷子,反省自己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着一张饭桌,安静得彼此呼吸可闻。
尤其是殿中人悉数退出去了,那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兜头袭来。
最后还是启献帝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尽全力治吧,缺什么,来宫里拿。”
陆夭斟酌了一下措辞,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您更希望老太君能治好,还是不能?”
启献帝幽幽叹了口气。
“她到底是朕的外祖母,当初若没有她鼎力相助,今天朕也坐不上这个位子。”
陆夭有点后悔开了这个话题,一旦帝王开始对你推心置腹,就意味着随时有性命之忧。
为了明哲保身,她主动岔开话题。
“今天这个鱼看着不错啊。”
孰料启献帝却并不接话茬儿,他看向窗外,半天才叹了句。
“老三是不错,可就因为他有能力,到哪儿都能活。而太子却只有登上这个位置,才能自保啊。”
“可您想过吗?就算王爷不争,太子继位后会放过我们吗?”陆夭看着面前那条鱼,并不直视皇帝,“有时候,争,其实是为了自保。”
启献帝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了想。
“你跟老三要是愿意退居洛城,朕下道旨意,保你们百年无忧,如何?”
“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在的时候可以,您百年之后呢?”陆夭苦笑了下,“太子夫妇都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
若是换个普通人,敢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启献帝早把人拖下去治罪了,可他知道陆夭说的是事实。
二人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就在此时,周总管脚步匆匆进来,尖着嗓子跪地禀报。
“皇上,大喜,那马它好了!”
启献帝可找着一个发泄借口,当即沉了脸。
“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大喜,皇室有人开枝散叶才算喜呢!”
陆夭兴奋起身,问道。
“这么快就没事了吗?”
“可不是呢!”周总管喜滋滋回禀,仿佛治好的不是马,而是他亲戚,“徐尚书在马厩激动得都快哭啦,您去瞅瞅。”
陆夭顾不上启献帝和还没动筷子的御膳,三步两步跑到马厩,只见刚刚还病恹恹的马已经开始吃黑豆草料了。
兵部尚书一扫之前的颓唐,恨不得扑过来握住陆夭的手。
“王妃真是医仙下凡啊,御医都束手无策,你愣是把它治好了。”
陆夭腹诽,这带兵打仗的人就是不会说话,夸她就夸她,非要踩一捧一。
对方丝毫没有看出她表情不虞,搓着手巴巴儿地问道。
“您看那方子什么时候能给我,我好去让他们熬好了,抓紧给剩下的马喝啊。”
“徐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说帮你救一匹。”陆夭狡黠地笑笑,“可没说帮你救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