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早先在兵部待过,礼部衙门的构造同那边差不多,所以他直接迈进本堂。
因还没到落衙光景,本堂这边捧着公文的笔帖式不少。还有来寻堂官禀事的郎中、员外郎等人。
都按照品级,穿着官服,相比下来,曹颙常服甚是惹眼。
有几个见过他的郎官,还想要上前请安,却是人影一花,曹颙已经过去了。
曹颙进去时,曹寅正坐在条案后,摩挲着案上的两块墨。
头晌有江南故人来访,带来的“乡仪”就是眼前这墨,这就是大大有名的“曹素功”墨了。
曹素功是制墨大家,虽已经离世将近三十载,但是仍是名声不坠,无人可比肩。
曹寅早年在江宁时,曾从曹素功墨庄定版制墨。
不过眼前的这几块墨,却是同以往定制的不同。
这两块墨是曹素功生前亲手所制,名为“青麟髓”,里面加入龙脑与麟髓而得名。
这两块墨,一面填蓝阴文,书“青麟髓”三字,另外一面则是阳文,写了“康熙戊申艺粟斋主人曹素功墨”。
这是康熙七年的墨,至今已将近五十年。
市面上这样的一块墨,最少也要七、八千两银子。
却是一份“厚礼”,曹寅原不想收,但是对方话里话外,却是为方家说了不少好话。
曹寅闻歌而知雅意,晓得是方家托人求情来了。
如今,方家看着风光,靠着九阿哥的势力,虽没有中标,但仍是凭借雄厚财力分了几条商道的股。
他们也怕了,尤其怕曹家。
这番下来,他们却是将曹家得罪狠了。曹家固然不敢同九阿哥撕破脸,想要收拾一个商贾,还不在话下。
更不要说曹家在江南多年,即便进京,姻亲故旧还在南边不少。
方家的产业,除了在福州的,在江南还有大部分。
曹家要是想要发狠,将方家连根拔出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家家主方百魁早年也往江宁送过礼的,如何能不晓得曹家的底细?想来是怕了,又碍于九阿哥,不好登门赔罪,便迂回央求了他人来求情。
对于方家的动静,曹寅始终是静观其变。见儿子能耐住姓子,他原还有些欣慰。
对于皇子阿哥,若是没有敬畏之心,让康熙探察了,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就算九阿哥再怎么折腾,毕竟还是京城地界,什么事能瞒住上面那位的眼睛去?
曹颙受身份所限,这般“无可奈何”,不仅不会有罪过,怕还要受到褒奖。
狗急跳墙,曹寅不愿给儿子竖敌,便顺顺水推舟收下这两块墨。
“父亲……”曹颙上前一步,看着曹寅,唤了一声。
曹寅见儿子全不顾规矩礼数,直接登堂入室,神色异样,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站起身来,道:“有何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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