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理描画了多少次,当闵四娘在阳光下,与那些自己恨之入骨的人见面的时候,那种浑身上下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心跳加快的感觉是没办法控制的,她低下了头,用羞涩掩饰自己的愤恨。
喜婆端上来用楠木匣子装好的喜帕,送到坐在堂屋坐北朝南正位的两位蒋家主人查看。
今日蒋至先和蒋吕氏,各穿宝蓝万字不到头员外服,蒋至先年过五旬面白有须,当年他本是寒门出身,因貌甚俊秀,文章绮丽书法出众而被点为榜眼,如今因上了年纪略微有些发福,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蒋吕氏头梳圆髻,正戴点翠振翅欲飞金凤簪,左右各戴两支点翠凤头步摇,黑底绣凤纹抹额上嵌着鸽子蛋大小的明珠,浅蓝交领上扣着赤金红宝石领口,虽早已经过了芳华,脸上却无多少皱纹,虽为显庄重而有意扮老,却依旧风韵尤存。
蒋吕氏仔细看了一眼匣子里的喜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示意喜娘将喜帕交给蒋至先看,蒋至先只是草草瞄过,向蒋吕氏略点了一下头。
“敬茶吧。”
古时最重贞洁,若是喜帕未曾染红,女子不贞,虽已经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依旧敬不得茶更上不得族谱,刻薄一些的人家会直接一顶轿子把女方送回娘家,就算是在所谓的宽厚之家,新娘子依旧是战战兢兢难以立足。
蒋吕氏这一句话,就等于承认了闵四娘儿媳的身份。
蒋吕氏的陪房裴大贵家的将事先备好的盛了两支红底画婴戏图的两只茶杯的托盘拿在手里,走到闵四娘身前,交给闵四娘,“请六奶奶敬茶。”
闵四娘将托盘举过头顶,在事先备好的莆团上跪了下来,“请老爷、太太喝茶。”,这一跪也是有讲究的,除了膝盖弯曲之外,别的地方纹丝不能动,方显得女子在家中教养出众。
蒋至先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看着闵四娘有些瘦,模样倒是不错的,做蒋家的儿媳妇不算丢人,接过了茶杯沾了沾唇,“乖。”
蒋吕氏略带挑惕的看着闵四娘的动作,昨日拜堂时喜服穿得厚她还不觉得,如今穿了常服一看,这位儿媳妇看着略显单薄了一些,那胳膊细得跟芦柴棒似的,不知道能不能生养。
她刻意等了一会儿,才从托盘里拿过茶杯,见这会子新娘的手并未抖,茶杯里的茶也未曾散出来,这才有了些真心的笑意。
“乖。”她喝了一小口的茶,又将茶杯放了回去。
裴大贵家的接过托盘,交给小丫头拿走,又亲自扶了闵四娘,闵四娘站了起来,这才觉得膝盖有些发酸。
蒋吕氏示意裴大贵家的将自己事先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闵四娘一见那礼物,手微微抖了抖,垂眼了眼睑。
那见面礼是用一块极绿、极透的翡翠雕成的比目鱼佩,雕工精美样式新奇,她之前嫁入蒋家做新妇时,曾经在大嫂蒋林氏那里见过,这翡翠比目鱼相合时是一块完整的佩,分开时各自成形,大嫂说这是太太给她的见面礼,她以为只有长媳有,未曾在意,毕竟她得的赤金嵌八宝鹦鹉虽不及翡翠比目鱼名贵,却也是难得的了,却没想到如今重做蒋家妇,竟又看见了这比目鱼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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