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洞庭轻轻笑着,“可你就不担心他们远交近攻么?相较于元朝,我朝现在可是式微得很啊,若我是大理国君,势必不会孤注一掷选择助我大宋,因为即便胜元,他也很难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而若是失败,我大宋灭亡之后,他必会承受忽必烈雷霆之怒。可他要是助元灭我,说不定忽必烈也会许诺他重新做为大理国君,自称一制,这显然要容易得多。”
秦寒面露诧异,大概没想到赵洞庭竟然有如此心智,而后道:“元军忽必烈野心勃勃,铁骑横扫各地,开疆扩土,以他那样的性子,怎会容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
赵洞庭道:“那若是大理国君心存侥幸呢?”
秦寒道:“上可谋君,下可谋臣。只要我们遣使说服大理国诸臣,纵然大理国君心存侥幸,也不会和元军联手对付我们。唇亡齿寒,若是我大宋彻底灭亡,他们只会更受元朝压迫,再无出头之日。”
说着,他神色忽然深沉起来,“再者,即便大理国君助元攻我,我们也可以趁势攻大理。”
“攻大理?”
赵洞庭露出惊色,“元军压境,我军再攻大理岂不是自寻灭亡?”
秦寒摇头,“我军硇洲、琼州接连大捷,虽然看似喜人,但元君忽必烈势必恼怒,到时再遣大军压境,雷、琼两州俱无天险可守,若无大理相助,我军难以坚持多久。只有弃城全军前往大理境内,依仗着高原天险,才能够和元军继续周旋,发展实力,以图再进。大理兵少将寡,是挡不住我军的。”
赵洞庭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秦寒的方针的确是最适宜现在南宋的情况。
眼下元军是还没有和南宋动真格的,要是真的大军压境,即便有掷弹筒,有新型兵刃,又士气如虹,赵洞庭也不觉得区区十万军马不到就能挡住元军的数十万铁骑。
要攻,联合大理,要守,进军大理,这似乎是最为权宜之策。
但是,他却并不愿意选择第二条路。
雷州分田制度刚刚施行开来,正处于发展阶段,他绝不愿放弃。
而且,元军所到之处,偶有屠城之举,赵洞庭更不愿意再看到类似遂溪县的惨状出现。
当下他断然说道:“朕不会弃守雷州之地。”
秦寒皱起眉头,“那就只有联理抗元了。”
“嗯……”
赵洞庭点点头,又问:“可我们派谁去做说客呢?”
秦寒高深莫测道:“只待我军击退阿里海牙,拿下广西,说客自会出现。”
说着他站起身,“皇上若是无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赵洞庭没留他,只是轻轻点头。
秦寒刚走,他手指轻叩桌面,沉思起来。
鬼谷学宫太过神秘,他不敢全然相信秦寒的话。他在想,秦寒忽然来助,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不多时,赵洞庭又起身,去了韵锦的院子。
琴音绵绵。
听着韵锦弹唱的满江红,他的思维似乎要更为清楚些。
只是,想过许久,却仍想不到秦寒的话语中有什么破绽。他为抒发胸中才学而来,似乎合情合理。
韵锦弹毕一曲,见赵洞庭眉头紧皱,忍不住轻声问道:“皇上心中有事?”
赵洞庭看向白衣胜雪,美艳绝伦的韵锦,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问道:“你觉得秦寒之人如何?”
韵锦微蹙着柳眉想了想,答道:“奴婢看不透他,只觉得他孤傲。”
赵洞庭又问:“那你觉得他可信吗?”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韵锦自然更加答不上来。她轻轻摇头,“奴婢不知。”
赵洞庭也没想过韵锦会有什么看法,继续低头沉思。
“皇上何须管他值不值得信?”
这时,韵锦却是忽然说道:“我朝东坡居士曾有诗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他若说的是对的,皇上便信,若是说的不对,皇上便不信。如此岂不是少去许多烦恼?”
这却是她被慕容川骗后,苦苦悟出来的道理。当初若不是她听信慕容川的话,李元秀便不会死。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赵洞庭咀嚼着这句话,眼睛忽地明亮起来,跑到韵锦面前,踮起脚尖,吧嗒在韵锦吹弹可破的精致脸蛋上亲了一口,“你真是聪明极了!”
然后他便满心欢喜地往院外跑去。
刚刚韵锦这句话,可谓是让他茅塞顿开了。
是啊!
管他秦寒是不是有什么鬼心思,我自保持本心,该信的信,不信的便不信便是了。
进军广西是大势所趋,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他秦寒的话而犹豫不定。纵是没有秦寒,赵洞庭自己也会想方设法收复广西的,因为南宋不可能仅仅守着雷州和琼州这丁点大的地方,地盘太小,发展再快也耗不过远朝。
韵锦看着赵洞庭跑开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脸颊,俏脸晕红,眼神有些痴了。
好半晌,她跺跺脚,羞答答地往房间里跑去,但嘴角,却是有极好看的微笑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