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初定以后,境内凡是五百以上精卒调动都必须向皇城提前汇报。谁敢擅自带兵越境,那都是逾越的大罪,更不用说在境内两军对峙。有胆敢如此做者,摘去顶上官帽都是小事,说不得要身首异处。
又复热闹的横山寨内,无数百姓看着五百布甲精卒拱卫着马车入城,少不得要议论纷纷。
自从皇上秋风扫落叶般将广南西路、东路、荆湖南路等地尽皆收复以后,国内已是很少能看到有这么多士卒招摇过市了。
军前有穿着银甲的将军忽然立马,然后对着后头马车里道:“大人,已到横山寨了。”
马车里面传出颇为深沉的声音,“去广王府。”
银甲将军便又拍马。
五百精卒径直向横山寨内而行。
到得城门前,银甲将军掏出令牌,对着守城士卒喝道:“宾州知州大人奉圣令,前来传旨广王殿下。”
横山寨内守城士卒中有人跑上前头,不敢怠慢,连忙呼喝众人让开道路去。
只是自然也有人偷偷向着广王府跑去。
等得卜凤茂带着精卒到广王府外,赵?m已是亲到王府门口。
卜凤茂听得外头士卒们喊叩见殿下,拉开车帘下马,亦是对着穿着蟒袍的赵?m躬身施礼,“下官卜凤茂见过广王殿下。”
赵?m脸上瞧不出什么端倪,很是平淡,“卜大人钦差之身,无需向本王行礼。”
然后又问:“皇上要卜大人传达的是什么旨意?”
卜凤茂额头有痣,面如红枣,对着北方遥遥拱手,大声说道:“奉皇上口谕,宣广王殿下入江南西路,任江南西路副节度使。”
赵?m眼睛立时不自禁微微眯了起来。
赵洞庭先是宣他入宫面圣,这回又宣他到江南西路任副节度使,其意思,俨然已经是很明显。
赵?m自是不可能看不出来,赵洞庭就是想将他调离邕州。
毕竟,他赵?m在其余地方可没有任何根基。只要将他调走,他便再也无力影响到大宋任何局势。
而江南西路副节度使,这个职位又要比区区邕州兼自杞等地的知州要大些。他不去,于情于理又不和。
赵洞庭这番特意让卜凤茂率卒到横山寨传旨,可谓是将赵?m逼到不得不立刻做出抉择的地步。
他若不去,赵洞庭便十有**会瞧出来他有异心。而若是去,他将再无机会自立。
好半晌,赵?m都没有说话。
卜凤茂轻声提醒道:“下官恭喜广王殿下了,广王殿下还不接旨么?”
他并不知道赵?m和赵洞庭之间的那些事情,倒是真心实意的恭喜赵?m。
作为朝中亲王,还能够得任堂堂江南西路的副节度使,且以后不出意外还会高升,这在南宋以往都是颇为罕见的。
广王殿下可谓极受皇上荣宠。
赵?m忽的轻笑出声,道:“臣弟赵?m接旨。”
然后,却是就这般直接往王府内走去。
被晾在外头的卜凤茂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立在原地好生尴尬,眼中渐渐浮现怒容。
他虽然只是宾州知州,但却是奉着皇命而来,受赵?m如此冷淡对待,着实要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过数分钟,卜凤茂带着五百精卒愤愤离去,从头至尾,连广王府的门槛都没有踏进去过。
才刚刚出横山寨,他就掀开马车窗帘,对着外头喝道:“传信皇城,说广王已经接旨,但并未跪接。”
军中很快有信鸽飞向高空。
而赵?m回到王府深处以后,将自己关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许久。
大殿内再度响起瓷器被砸碎的声音,久久不息。
其后,陈宜中被叫到大殿之内。
瞧见披头散发,满脸怒容的赵?m,这位纵横官场多年的老奸巨猾人物也不禁是露出惊色来。
赵?m双眼通红地盯着他,道:“赵?g又派人给本王传旨了。本王已经无法再拖延多少时日,大理那边你联系得如何了?”
陈宜中露出为难之色,答道:“大理答应出兵,但是大军集结、筹备粮草,这都需要时间。”
“那你是想让本王以这区区邕州守卒去抵挡张珏不成?”
赵?m忽的发狂,“整个封地之内守卒都不过两万有余,听信本王号令,胆敢造反者又能有多少?”
陈宜中道:“老臣这些时日已经和十余位将军商议妥当,只待殿下下令,邕州大半军伍都会揭竿而起。”
赵?m眼睛更红,“大半……大半有个屁用。”
陈宜中低声道:“虽然依靠殿下眼下实力,想要打败张珏自然不易,但是,要坚持到大理援军赶来,却并非不可能之事。”
殿内陷入良久沉默。
最后,赵?m坐回到龙椅上,微眯说道:“再去拉拢那些将军,若是敢不从者,让王府内供奉将其暗杀掉。本王要整个邕州军伍在半个月之内都听从本王号令。”
半个月时间,大概已经是他能够坚持的极限。
他估摸着,自己那位坐镇皇宫的哥哥这点耐心还是有的。毕竟自己已经接旨,只是没有立刻从横山寨出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