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一片雪白中夹杂淡蓝,是我这一生住多了的医院病房颜色,我困难地转动眼珠,立即看到简师奶惊喜的脸庞,随即,一声不意外的尖叫响起,我的肩上挨了她几下,耳边听得她又哭又笑:“死仔,这么多日老是不醒,你想吓死阿妈是不是?你想吓死阿妈是不是?”
她的话到后面,几成呜咽,埋头在我肩膀处哭了起来。我想伸手安慰她,却不料手背上扎着点滴,动弹不得,只得弱声说:“简李淑英女士,你这么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这不是被你吵醒了吗?”
她扑哧一笑,掏出手帕迅速抹抹眼泪,骂道:“嫌你老母吵,就给我快点好起来,不然我日日来吵死你,听到没有?”
“知道啦。”我微弱地笑了,颤巍巍伸出手,搭在她手背上,说:“妈咪,对不起,累你担心了。”
她的眼泪一下又冒了出来,竭力凶巴巴地说:“两母子说什么对不起,你醒过来阿妈就安乐了,睡足两天,你想让我忧心死吗?”
“对不起。”我笑着看她,柔声说:“妈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不是还要给你买大屋,买家超市给你玩吗?”
“恩,”她呜咽着说:“乖啦,你答应阿妈的,别不认啊,我不依的。”
我太过疲倦,不一会又沉沉睡去。这一次已不似之前那种宛若昏死一般的沉睡,而是正常的睡眠,酣畅舒适,大概是知道简师奶就在身旁,所以睡得格外放心。再一次醒来,却是被争执吵醒:
“你来做什么?”
“笑话,我是这个医院的医师,巡查病房本是我的职责,去哪里做什么,用得着跟你说?”
“你不是急诊室医师吗?林俊清,不要出现在这里,我不认为,我说过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
这话太过威严震慑,那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却颤抖着说:“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鬼,就值得你这么护着?值得你对他这么好?好到你可以放下工作,每天过来看一遍?好到你可以推掉生意,推掉应酬?”
“我做什么,不需向你解释。”
“这么说,你是打算要重新找个人爱,快快乐乐过下去了?”那人低哑着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讽刺:“夏兆柏,你凭什么这么容易就可以去幸福?别忘了,东哥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住嘴!”夏兆柏低吼一声:“你不许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我夏兆柏算什么?林世东心心念念的是你,他要看,也是看你!”
那人呵呵低笑:“是啊,他是每时每刻都在看着我,看到我失眠严重,神经衰弱。我做了那么多善事,参加无国界医生,没日没夜拼命念书,可一闭上眼,却还是会看到他那张,那张令我作呕的虚伪面孔!”他的声音骤然狠厉起来:“夏兆柏,他不放过我,你别以为他也能放过你!你等着吧,你注定没有好结果的,我在地狱里,你也注定上不了天堂!”
“我从没想过要上天堂。”夏兆柏疲惫地答道:“快走吧,你要吵到小逸了。我不希望他醒来时,你会吓到他。”
“小逸小逸,叫得这么亲热。”那人嗤之以鼻地道:“年纪虽然小,看不出倒挺有手段,我们那点事,你都跟他坦白了?”
“是又怎么样?”夏兆柏不耐起来:“快走,我叫保镖进来就大家都不好看了。”
“哈哈哈,”他低笑起来:“怪不得看到我跟见了鬼一样,那你有没跟他坦白,你跟东哥的事?若是你的宝贝儿知道,你曾经是多么恶心一个人,你猜你还能不能在这装情圣?”
“林俊清,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夏兆柏冷冰冰地说:“或许你愿意,手中那点股份尽数吐出来,彻底做个穷人?阿东将你照顾得太好,只怕你大少爷,从未明白什么是受穷吧?”
他哑然,随即怒道:“夏兆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你有几斤几两,自己掂量了再来跟我放狠话!”夏兆柏冷冷地说。
我听不下去,这两人互相揭短太过不堪,随即“嗯”了一声,装作不堪吵闹,夏兆柏立即低吼:“给我滚!”
随后,他抛下林俊清,大踏步走到我床前,握住我的手,温言说:“小逸,小逸,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