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范文程和宁完我再次联袂来到睿亲王府。给多尔衮跪地请过安,宁完我笑着问道:“主子,是不是徐州那边有好消息?”“朕这里没有好消息,倒有两个坏消息。”多尔衮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但是脸上神色看上去还是有些阴沉。洪承畴等闻言便是一愣。主子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当下洪承畴小心翼翼的问:“主子,出什么事了?”“是这样。”多尔衮整理了下措辞,再然后说道,“刚才接到了骆养性的报告,说有一路五千人左右的明军夺了大沽口。”“啊?”洪承畴三个一下就懵掉。这真是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明军敢于主动进攻就够吓人的了,敢不远千里跑来打大沽口,这就更加吓人,大沽口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京师的咽喉!要命的地方!“三位先生是不是很吃惊?是不是不信?”多尔衮咧嘴一笑,又说道:“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朕的反应跟你们一模一样,朕也是不敢信,这怎么可能呢?崇祯这只绵羊居然反过来要吃朕这头勐虎,那不乱套了吗?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攻击性?”宁完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小声的问道:“主子,会不会是骆养性搞错了呀?”“错不了,这些可是骆养性亲眼看到的。”多尔衮一摆手说道,“何况驻守在大沽口镇上的十几个旗丁就只逃出来一个,这总不会错。”洪承畴三人面面相觑,这才相信确有此事。“这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洪承畴喟然道。“是啊。”范文程也道,“崇祯竟有此等胆识?”“难以置信?”多尔衮这时候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三位先生,还有更难以置信的呢,辽东也送来了八百里加急。”“辽东也送来了八百里加急?”洪承畴失声道,“主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多尔衮笑道:“盛京将军叶克舒在塘报里说,就在三天前的晚上,就是大沽口失守的同一晚,一路万人左右的明军夺了盖州卫!”“什么,还有另外一路明军夺了盖州卫?”“主子,这不是真的吧?这怎么可能呢?”“崇祯这是疯了吗?这次竟然是兵分两路?”洪承畴三人这次就不是吃惊,而是整个被震惊傻了。这样的崇祯,让他们感到非常陌生,也让他们感到莫名的失落。“更加没想到是吧?没想到就对了。”多尔衮笑着说,“崇祯就是个疯子,而我们却是正常人,正常人又怎么可能预料到疯子的想法呢?”好半晌后,洪承畴三人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等到回过神来之后,洪承畴三人不禁又吓出一身冷汗。“主子,崇祯这一手可谓极其恶毒。”范文程黑着脸道。“知道,朕知道的。”多尔衮笑着说,“正如朕把徐州当成八旗的猎场,不让明军从容经营黄淮防线,崇祯也想通过大沽口和盖州卫消耗大清之国力。”“所以,大沽口必须夺回来。”洪承畴肃然说道,他并没有提盖州卫。“是的,大沽口必须夺回来。”范文程接着说道,“要不然,明军从大沽口发兵,三天就能杀到北京,骑兵的话一个昼夜就到北京!”宁完我也深以为然:“若是不能夺回大沽口,今后我大清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今后别再想发兵南征或者西征。”“盖州卫更要夺回。”多尔衮幽幽说道。“若不夺回盖州卫,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很显然,多尔衮已经看出了崇祯此举的用意。只不过,洪承畴三人对盖州卫却持有不同意见。洪承畴说道:“主子,大沽口乃是京畿咽喉要害,必须夺回,而且必须尽快夺回,但盖州卫却不必理会。”“洪承畴,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多尔衮看着洪承畴的眼神陡然之间冷了下来,甚至隐含杀机。多尔衮不相信洪承畴会看不出来崇祯派兵夺取盖州卫的用意,可洪承畴居然还跟他说盖州卫不必理会,所以你究竟是何居心?你是巴不得我们满人被困在关内,全军覆没?洪承畴却是很坦然的看着多尔衮,正色说道:“主子,奴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奴才想要说的是,项羽破釜沉舟才最终灭掉了大秦,韩信背水一战才夺取了燕赵之地,所以主子也必须抱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决心才可能灭掉南明!”听到这话,多尔衮眉头一下蹙紧,脸上也露出深思之色。稍稍一顿,洪承畴又说道:“所以,明军夺了盖州卫就让他们夺了盖州卫好了,我大清完全不必理会,既然崇祯愿意浪费宝贵的兵力以及紧缺的资源去抄截我大清的后路,那就让他们去做好了,我大清只需集中全部兵力及资源于黄淮战场!”“亨九所言极是。”范文程和宁完我齐声附和,“主子三思哪。”多尔衮目光深深的看了洪承畴一眼,好半晌后才一正脸色说:“亨九你说的对,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大清既然已经进了关,既然已经踏上一统天下的征途,那就绝对没有中途停下来的道理,此时只许向前不许后退。”“主子英明。”洪承畴长出了一口气。范文程和宁完我对视一眼,也是神情振奋。崇祯这个狗皇帝固然真的脱胎换骨了,但好在多尔衮也是一位英明神武的雄主,所以明清之争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多尔衮又道:“夺了大沽口的这伙明军,诚然是顶在我大清咽喉上的一把匕首,却是必须得尽快拔掉的,这次朕要御驾亲征大沽口。”正说话之间,一个身影忽然从暖阁外进来。进来的却是福临,一脸天真的问多尔衮说:“皇阿玛,能带上儿臣吗?”“皇上?”多尔衮愣了下,有些无语的道,“你不在乾清宫读书,跑这做什么?”洪承畴、范文程和宁完三人赶紧一甩衣袖,单膝跪地向福临请安:“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福临一抬手示意洪承畴三人起身。又对多尔衮说:“几位先生还有苏茉尔都告诉儿臣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则不如阅人无数,而战场则是最能阅人的场所,所以儿臣想追随皇阿玛同赴战场,到战场上好好的历练一番。”对此,多尔衮无法拒绝。“那,此事问过你额娘了吗?”福临恭声应道:“额娘也是同意了的。”“好吧。”多尔衮无奈的说道,“那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明日卯正时分准时出发,你若迟到皇阿玛可不等你。”“儿臣领旨。”福临满心欢喜的走了。目送福临离开,洪承畴又问道:“主子,大沽口虽说没有坚固的城墙,也没有绕城的深沟,但是明军毕竟携带了红衣大炮,您看要不要从徐州召回部分八旗满洲?要不然,单凭八旗汉军或者绿营兵只怕是很难成事。”作为一个汉人,洪承畴很清楚,八旗汉军战斗力还行,但是绿营兵因为是刚改编或者新蓦没有多久,因而战斗意愿并不高。像吴三桂的关宁军甚至在闹情绪。所以必须得有八旗满洲监视押阵才行。眼下八旗满洲的八万旗兵已经去了徐州前线。北京城内的旗兵只剩下一万人,这一万旗要驻守北京,肯定不能轻动,所以就只能从徐州前线调回部分八旗满洲。“不用。”多尔衮却是一口回绝。“这次朕就只带八旗汉军及绿营前往大沽口。”……紫禁城,慈宁宫暖阁。布木布泰正在给福临收拾行装。尽管这事是布木布泰自己想出的主意,但是一想到年幼的儿子即将踏上战场,她就感到莫名的心慌,她可就只有福临这一个儿子。战阵之上刀枪无眼,这万一有个闪失……布木布泰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后半辈子怎么过?“额娘,你别担心。”福临劝道,“儿臣不会有事的。”“嗯,额娘不担心,额娘是高兴。”布木布泰别过脸擦去泪水,又笑着说道,“高兴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小皇帝终于长大成人了,就像科尔沁草原上空的雏鹰,终于褪去身上绒毛,即将展开羽翼去翱翔九天。”福临嗯一声又问道:“额娘,儿臣该注意些啥?”布木布泰不假思索的叮嘱说:“多看多学多做,摄政王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是议事的时候千万记得少说话,摄政王问你,你也不要说,只说是来学习,是来历练的,一切皆由摄政王做主,记住了吗?”福临肃然道:“儿臣谨记额娘教诲。”看到福临一脸严肃,布木布泰这才真的放宽心,皇帝真长大了,已经能够想明白她说的这番话的深意了,真好。随即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一位宫女。这位宫女二十出头,长得颇有姿色。“苏茉尔,你也跟着皇帝一块去吧。”“你一定要照顾好皇帝的饮食起居。”苏茉尔恭声说:“奴婢谨遵太皇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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