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方怔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所以,这些大族里,都是有奴才能实际授田,奴仆数量关乎到他们的田土数量?”
“是。”
柴常检面皮抽动了一下,却又苦笑了一声,而周围几个老成的朱绶、黑绶,几乎全都莫名转过了脸去。“但却不止如此,所以我才问罗朱绶种地吗?”
“老柴,莫要打哑谜。”罗方意识到什么,伸手一挥。“我说句难听点的,咱们都是靖安台的人,依附着义父才能坐在这里享受,不用在外面那种世道里煎熬……不说一荣俱荣,也是一损俱损的……何必藏私?”
“若非如此,我如何会开口?”柴常检愈发苦笑。“我还想守着我的那些字画在东都安度晚年呢。”
周围人也多苦笑。
“大道理是奴籍数量关乎土地,实际上,是他们藏了太多的私奴。”柴常检继续说来,却是一语道破。“否则,哪来这么多庄园、田土?关西之地,几乎所有上田,占了总田量的六七成,都是有官爵之人的庄园所领,谁人不知?所以,归根到底是他们心虚,害怕奴仆一夺,所授田地也收回。故此,只要咱们中丞能许诺,不拿这个事情来夺他们的既占良田,然后大族少出一点奴仆出来,应该还是能取些奴仆充军,最起码不会像现在一般,上下一体,结成块块来对抗……”
罗方点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还是不对……他们藏得私奴,为何也能授田?照理说,奴仆不过是官爵尊卑在田地上的一个中间,什么官爵给多少地都该是固定的才对吧?”
说到这里,罗方自己也糊涂起来,语气也变得虚弱,因为他自己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那就是从最早表象上来说,关陇大族占据海量土地是既定事实,甚至不光是关西,中原近畿一带,如今也有很多关陇大族庄园的。
所以,哪里出岔子了呢?
好在,话已至此,也无人在意了,但说话揭开这一段的,居然是外地来的东境子秦宝,也是让人惊异。
“是先帝放的口子。”秦宝一杯饮下,毫不避讳,直接扬声解释道。“先帝晚年,曾更改过律法,奴仆死了,和升官、降爵时要重新授田,这时候便允许保留两成的差额授地,以作恩赏……具体到奴仆那里就是,死五个奴,重新购买奴仆授地的时候,就多留一人份的地。本意大概是要收养人心,也有说法是奴仆自然繁衍,考虑人之根情,的确需要加授。但实际上,因为大官和爵位几乎都是关陇大族的,所以就成了关陇大族趁机兼并的手段。到后来几年,更是肆无忌惮,藏私奴,然后报死,堂而皇之的吞并国家土地。”
宴席上一时鸦雀无声,因为说的够明白了。
法律就是这样,一旦有一个口子,强者就能给你玩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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