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明明不是这样的!”
宁王趴过去,仔仔细细地看着,并不肯信。
裴善却放下棋子,说道:“执棋者,自以为胜负在手。可观棋者,却多只看陷阱,所以当你赢的时候,别人已经看见你输的下场了。”
宁王恍然若失,跌坐回去。
裴善指着棋盘道:“你现在是执棋者,觉得输赢很重要。可我却觉得,能不能拥有这棋盘,能不能调动这些棋子更为重要。”
“打翻一个棋盘,还可以再拿一个新的,打乱一盘棋局,也可以再下一盘新的。”
“殿下恢复不了棋局,自然也无法决定当初的输赢。能把握的,也不过是当下最后这几步而已。”
“我不说今日谁当太子,我就说今日这天下还是赵家的,殿下是希望天下乱还是朝堂乱?”
“亦或者,天下和朝堂都被人推翻重建,彻底换上一副新的执棋者?”
宁王沉默着,他不愿意天下大乱,因为天下还是他们赵家的。
他不想朝堂大乱,因为朝堂大乱就意味着赵家的人镇不住,那样就是乱政的开端。
见宁王不说话,裴善又道:“单单一个楚王治理不好天下,辅佐皇长孙继位,他又是否能拿捏住那群老臣?”
“皇室若开始内乱,亡国不过是迟早的事。”
“殿下三思。”
宁王终于肯抬起头来,认真地问着裴善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裴善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既然属于你的时局已过,那就及时抽身离开,让皇长孙来做执棋的人,你旁观便好。”
“如果他用王林守着京城,那西山兵马又该让谁去管?”
“如果曹策将军老了,谁又可以顶替他的位置?”
“如果边疆开始战乱,谁又能去做督军的人?朝堂商议的结果和皇权选中的人,是否会有冲突?”
“当殿下不再当局者迷的时候,或许就能够更加清楚,这天下也不过是您看见的一盘棋而已,何苦一定要牢牢抓在掌心,方可觉得踏实?”
宁王苦笑,问道:“之前你为何不说?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如二皇子有精力,不如皇长孙有魄力?所以故意说这些来让我放权的?”
裴善摇了摇头,叹息道:“因为王妃告诉我,你已经有了替皇长孙铺路的决心。可这条路铺好了,你要舍下一条命,铺得不好,你只怕也活不了。”
“既然命都可以豁出去了,又何况手中的权利。”
“我只是想让你放一放,不要试图握紧,也不要试图去争。皇上还在位,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不如就看看棋盘,揣摩着那些陷阱和算计,看看谁放在什么位置才是最适合的?”
“真正的掌权者,向来都不应该参与角逐,而是看着众人角逐。你若是明白这一点,将来不管是皇长孙继位也好,是楚王殿下继位也罢,终究是你们赵家的人赢了。”
“否则的话……假以时日,朝堂再无可用的棋子,天下再无稳固的棋盘,纵是你们赵家天潢贵胄,也架不住命运之轮。”
“你要知道,当一盘棋无法继续的时候,掀翻是迟早的事。”
裴善说完,便将棋子装好,黑白分明地摆在了棋盘之上。
又将棋盘,稳稳挪到宁王的面前。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不要责怪王妃。”
“她从未觉得你不当太子就违背了当初的誓言,白头偕老的愿望,你应该还记得吧?”
宁王垂眸眼泪落在棋子上,一滴接着一滴。
裴善则起身走了,在外面跟赵臻碰上,赵臻垂首恭敬道:“谢谢你能来这一趟。”
裴善道:“也有我的过错,小殿下记得别逼太紧了,一步步来。”
赵臻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