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又是笑了笑:“表姑父,若凡事只取头一等,殿试何设前三甲,探花当真逊状元?所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只要孩子们肯来学,咱们只管教,何必管他聪不聪明?”
闻言,沈文庆终于明白沈舒开办村学堂的意义,不由肃然钦佩,夸赞道:“小舒,你长大了,你爹要是能听到你说的这些话,一定很高兴。”
沈舒淡然一笑,继而道:“表姑父,我先去学生们家里,问问他们今日为何不来,再想想对策。”
沈文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深感无力,“他们定是听说小萁这孩子脑子灵光,觉得自个儿孩子比不上,拿不到鸡蛋菜粮,就不让孩子过来了。小舒,你去吧,有什么事回头表姑父同你一道商量。”
沈舒“哎”地一声应下,很快便来到了沈狗蛋的家。
只见沈狗蛋家院门大敞,院儿里种着一棵石榴树,树下放着黑不溜秋的几个腌菜坛子;一只小黄狗被栓在木桩上,一见到生人就“汪汪”的朝门口叫。
沈舒怕狗,站在院里朝屋里喊:“冯嫂子,狗蛋……”
不过片刻,冯氏和沈狗蛋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眼下正是午时一刻,将近饭点,冯氏估计在家烧火,出来时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拎着火钳;沈狗蛋则一张小脸好似被烟熏过,黑得跟炭一样,浑身脏兮兮的。
冯氏见是沈舒,端是不冷不热不待见,没好气道:“村长,我家狗蛋不去学堂了,你还来做什么?”
沈舒笑吟吟答:“冯嫂子,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两人兀自攀谈,沈狗蛋坐立不安,生怕沈舒又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害他被打;结果听到沈舒只是让他明早去上学,他忙不迭往前迈出一步,投过求救的眼神:“夫子,我想上学……”
因着他不如沈小萁聪明,令冯氏大失所望,冯氏将他提溜回家后就不让他吃饭,让他干了一天的活儿,说是把之前落下的活儿都补起来。
从昨个儿到今天,他累了一天,又困又饿,今早才吃上饭,还没来得及休息呢。
“上学?上什么学?你有沈小萁一半灵光吗,老娘看你就是想偷懒……”
破口大骂中,冯氏越发愤懑难平,因不好对沈舒发作,立刻放下蒲扇火钳,捞起沈狗蛋就是一顿打。
小黄狗被惊得狺狺狂吠,伴随着沈狗蛋的嚎啕大哭,院里可称得上是鸡飞狗跳。
沈舒连忙上去制止,挡住冯氏的手,说:“冯嫂子,有脾气您冲我来,别为难孩子。”
冯氏出言即是冷嘲热讽:“村长之前不是说让我好好教导狗蛋吗,我正教着呢。”
沈舒眉眼沉下,语气微凝:“冯嫂子明知道我之前不是这个意思。”
冯氏哪管这许多,满腹怨气无处撒,大得冲天。
如今整个平梁村的人都知道她冯氏的儿子不争气,是蠢蛋,连个三岁的小孩儿都不如。
她的脸都被沈狗蛋丢尽了,还在人前跟前端什么明理礼节。
随后,又听沈舒心平气和地说:“嫂嫂无论如何,狗蛋想上学,明早你都先让他来行不行?咱们有话慢慢说。”
慢慢说?
冯氏赫然冷笑,柳眉一竖,摆出一副泼妇的架势,“想让我家狗蛋上学,行啊,每天十个鸡蛋,他就去!
“嫂嫂,这不可能。”
一天十个鸡蛋,一个月、一年乃至未来好几年得有多少?
沈舒尽管想让沈狗蛋去上学,却也不是傻子,绝无可能答应冯氏的条件。
且他一旦在冯氏这里松了口,其他的家长也会狮子大开口。
冯氏手一摆,“那就没得说。”
“嫂嫂你……”沈舒正要发作,余光瞥到惶惶期待的沈狗蛋,忍下脾气,“罢了,我改日再来。”
冯氏乐得咧嘴,“好,村长慢走。”
要不是看沈舒是村长,她早拿扫帚将他扫地出门,眼见沈舒将要踏出院门,她揪起沈狗蛋的耳朵,“走,给老娘烧火去。”
沈舒回头瞧了一眼,心间泛冷,眼神也凛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