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全程低着头,数着脚下踩过多少块水泥板。
在数到18块水泥板的时候,在第19块青石板上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登山鞋……平底的。
濯没敢仔细看,害怕看到零脚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都说心软是病,可他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人。
濯稍微顿了下,又继续上前两步,同样站在了第19块青石板上。
这才抬头,正视着零的眼睛;零的姿势可能一直没有变过,现在也只是稍微仰着脸,与他对视。
两人的头顶是子弹一样的砰砰声,很吵。
但此刻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反而会觉得不自在,因为他们都没有先说话。
也许是十秒,也许是一分钟,两人都在保持沉默。
濯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因为他的心里很烦躁,非常烦躁……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和零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毫无旖旎可言,只有无声的硝烟,和浓浓的火药味……谁也不肯低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表情是一个人的门面……濯不清楚自己现在是用什么表情面对着零,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有什么,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的一面。
又过了一会儿,零密集而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向左边撇开了视线……但她还是倔强地仰着小脸,无色的水痕挂满了整张脸,下巴上沾着没擦净的污泥,消瘦的下巴凝聚出一颗水滴,然后坠下。
濯从来没有见零这么狼狈过。
像一只不肯服输的猫。
濯闭上眼睛,不是要庆祝自己的胜利,而是要压下心底的情绪。
说到底,零没做错什么事情,自己也是受益的一方,没有权力去指责她,更没有身份。
如果真的要怪,只能怪自己不争气,非要出来一趟,看到这该死的一幕。
如果他不出来,零大概会在某个地方擦干头发,换上干衣服,装作和往常一样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将便当再次捧到他的面前,一切都会和之前一样,不会有什么变故……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濯已经看到了她右手拎着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那大概就是她原来的打算。
当然,濯知道,零不会是出于什么‘不让你担心’这样的目的,才会那样做的……她大概只是觉得没必要让濯知道,那是她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