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凝扶了他起来,沉静的眼眸里不易察觉的闪过了一丝烦躁。
她看了一眼其志甚坚的欧老头儿,轻叹一口气,明知这老头儿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还是想做最后一次尝试,毕竟,以这位老人在国粹乐坛的地位,只要他肯出面帮这个忙,她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事半功倍:“欧老,非我强人所难。以我之见,以前就有人提出过,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又说师夷长技以制夷,在音乐这件事上,也是一样的。若我们一味的抱残守缺,不肯去接受西方音乐的融入,非要碰个你死我活,我只怕,到最后是两败俱伤……”她把最后的那个词咽了下去---实际上未必是两败俱伤,只怕是国粹日渐衰微,西洋乐器反而大行其道。
所谓盛世大国的包容,其实从来不在于排斥排外,相反的,接纳融合了西洋的事务,去芜存菁,像她构思的那样,可能更有利于国粹的传播。
毕竟,在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时代里,钢琴小提琴成了最高雅的表演,反而二胡之类,变成了“穷*丝”,甚至更多的国粹乐器,从此在历史上消失了。
瞿凝不想看到这样,所以她今日低了自己一贯骄傲的头颅,在这里对这位老人苦口婆心。
但很可惜的是,她今日的这番心血,注定不过是白费。
欧老头儿怫然不悦,长袖一挥:“殿下不必多言。在老朽看来,有国乐就没有西乐,反之亦然!若殿下非要执意此事,老朽项上人头在此,殿下若不满,取去便是!”
瞿凝暗叹一口气,好言好语安抚了几句,无奈的领着唐钥出了小楼。
一直等到站在了院子外头的鹅卵石上,看着瞿凝透着一点阴郁的,甚至约略疲惫的脸色,唐钥这才试探着开口问她道:“嫂嫂,您刚才跟那位欧老先生,到底是在争执什么?”
瞿凝扬了扬她手里的乐谱,叹了一口气,却转瞬之间就重新振作了精神,答道:“我先前已经叫人把这份谱子送到这里来给欧老了,让他过了目,我想传递给他这么一个概念:如果越剧的旋律一样能被钢琴接受,那么是不是,钢琴的韵律,也一样可以被我们的国粹乐器所融合呢?钢琴和二胡,吉他和丝竹管弦,并不是那么水火不容的东西……”在后世的一些流行音乐里头,作曲者照样尝试着将中国古典音乐和西洋节拍韵律融合,有一些还做的很好,广为人所接受。但可惜的是,中国的流行音乐,始终无法传递到欧美,反而是欧美的那些英文法文德文歌,被无数华夏人传唱。
这就是国粹的悲哀。
这就是抱残守缺太久之后,再无法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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