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大凉的规矩,上谕都是由黄‘门’‘侍’郎或中书省的官吏传达的,只有极重要、或者极特别的旨意,才会由宗室——还不是普通的宗室传达。
尤其帝后刚刚表态了对真定郡王的支持,而敏平侯却是真定郡王的政敌,雍城侯更是敏平侯之死敌,这种情况下,两位侯爵之间的联姻,由真定郡王亲自传旨,其中的意思,不由得各家不谨慎领会。
这意思其实也不难猜。
纪阳长公主府。
宁摇碧一身艾绿圆领越罗袍衫,金环束发,一向难得离手的折扇被丢在案上,他俊秀的面容上满是‘阴’霾,即使纪阳长公主在旁哄了半晌也无济于事,最后长公主也急了,道:“你想要赐婚,无非是要这个荣耀,这荣耀若是被人抢了风头去,又算什么?祖母答应你的时候,那还是‘春’宴上呢!为什么会拖到现在?无非是为了不被‘花’会和太子生辰抢了光彩!你这么些日子都等了,难为这几天反而等不了了吗?”
“可之前昭节病了,祖母为何要拦阻我去探望?”宁摇碧沉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祖母这几日不许我离开长公主府,我到昨日才晓得她病了,为什么祖母还是不许我出去?”
纪阳长公主皱着眉,道:“你信她是真病了?你不是说这小娘子身体好得很?落了水都没发过热,怎么进一次宫就病了?不就是想着引你去探望吗?”她伸指点了点孙儿的额,语重心长道,“卓家这分明就是想要利用你呢!不但是要利用你,而且还惦记着端着架子,凭什么呀?”
宁摇碧不满道:“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可计较的?再说处处惦记着不叫人占了便宜去,小家子气十足——何况祖母怎么知道昭节不是当真病了?万一是真的呢?”
纪阳长公主眯着眼道:“若是真的病了又如何?卓家这几日日子不好过,但也不可能请不起大夫罢?那小娘子乃是嫡出幼‘女’,听你说来她父母也是极疼爱她的,难道会不管她的死活?”瞥一眼孙儿,“你啊,你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
“昭节病中心绪定然不好,我不去,指不定她会怎么想!”宁摇碧垮下脸来,挽住纪阳长公主的胳膊开始撒娇,“祖母就放我出去罢!我悄悄的走后‘门’去看看还不成吗?祖母都答应昭节做我的妻子了,我去看看她有什么不可以?为什么祖母不叫我出‘门’?”
他变了脸‘色’,“难道祖母是骗我的?”
想到此处,宁摇碧脸‘色’立变,腾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纪阳长公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喝道:“站住!”
宁摇碧哪里肯听,道:“不成!我定然要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你给我回来!如今四郎指不定在侯府里传旨呢!这旨意下去,你那昭节小娘子就是当真病了也能被喜气冲好了!”纪阳长公主拍着跟前的长案喝道,“你去干什么?今儿这风头得叫四郎去出!”
宁摇碧听得一呆,倒是依言回了纪阳长公主身边,却满是疑‘惑’的问:“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四去敏平侯府出什么风头?”
纪阳长公主瞪了他一眼:“你是本宫亲自抚养长大的,这样的事情也看不出来,本宫简直白疼你一场!少在这儿装模作样!总而言之现在不许去!”
宁摇碧故作糊涂被戳穿,也不脸红,再次抓着纪阳长公主又摇又晃:“好祖母,我心里实在惦记着昭节,祖母就准我去了罢……圣人的意思都这样明白了,我去又怎么样呢?我现在不去,免得冲淡了唐四亲自去传旨之事,那晚上我悄悄的去好不好?祖母知道我在靖善坊里也是有宅子的,坊‘门’关了也不是没地方去……我就去看一眼,说几句话,这样我也放心些,好不好?好祖母……你向来最疼我的……”
他俨然回到了三五岁的辰光,腻在纪阳长公主怀里又是撒娇又是耍赖,长公主哭笑不得,扶着案沿叫道:“停停停!快点儿住手!本宫这把老骨头都要叫你摇散了!”
闻言宁摇碧忙住了手,笑嘻嘻的道:“祖母算什么老骨头?祖母天生丽质,韶华永在,我瞧祖母与长乐表姑在一起说话看着活脱脱的是姐妹,这老字过个百八十年再提都嫌早!”
“再过百八十年本宫骨头都不知道在哪里了!”纪阳长公主刚才被他一番纠缠,‘弄’得鬓发都散了下来,簪子也掉了好几支,向来端庄威严的长公主此刻却是一身的狼狈,贴身使‘女’皆是忍俊不禁,咬着嘴角上来给长公主整理仪容。
宁摇碧一本正经道:“谁说的?祖母必能千岁的!”
“你就油嘴滑舌罢!”纪阳长公主又气又笑,挥开使‘女’给自己抚平褶皱的手,伸手拧了他一把,这摆明了哄人的话,从最疼爱的幼孙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顺耳,长公主看宁摇碧一力要坚持,只得道,“好罢,你去也可,叫苏史那他们一起陪着……”
她话音未落,就见宁摇碧一下子从席上跳了起来,笑着道:“祖母放心,我理会得!”这话还没说完呢,他已经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长公主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