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手就垂了下去。
任乐清冷的丧礼上任慎之甚至不怎么哭得出来,那个时候他幼小得不懂得爱也不懂得恨,一直到数年之后才明白那个秋日他失去了什么。
如今……又轮到母亲了吗?
相依为命的母亲,即使在这游家是最不起眼的寄居者,可在任慎之眼里,游姿俨然就是整个天空。
可如今这片天,就要塌了……
班氏用的大夫是秣陵郡上下公认医术最好的,何况游姿一病十年,能熬到现在,任谁给出这个结论都在众人意料之中……
他呆呆的向前迈了一步,屐底却没有踩到实地,而是一空,随即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猛然栽倒下去——但倒到一半,一双手从旁伸过来,稳稳的扶住了他,江扶风沉声道:“任师弟!”虽然江扶风名义上是任慎之这班人的舅舅,但到底同窗之间的称呼更习惯,因此既无两家长辈在,他们还是按着书院的叫法。
任慎之恍惚了一下,才自己扶住廊柱站好,低声道:“抱歉,江师兄,我失态了。”
江扶风垂目敛去眼中怜悯,道:“数年前,先母去世,我亦有过椎心之痛……任师弟此刻的心情,我很清楚,然而师弟莫要忘记,令堂一直以来的殷切叮嘱。”
“……”任慎之怅然片刻,却苦涩一笑,“多谢江师兄,只是……师兄好歹还有令尊,我却什么都没有了。”他低声道,“我读书,不过为了让母亲过得好一点,但如今……”
江扶风平静的道:“师弟是连令堂平生最大的愿望也不想完成了吗?方才那位大夫说得明白,令堂原本连这十年都撑不到,师弟请想一想究竟是谁让她支持到如今的?我想令堂最大的愿望就是师弟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难道师弟要让令堂……此刻也不能安心?”
任慎之怔立数息,低声道:“多谢师兄。”他慢慢握紧了拳,眼中虽然还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恸,却总算醒悟过来此刻要做的事情,顿了顿,道,“江师兄,我送你先回去吧,请代我向先生告假些时候……到底多久,我也不知道。”
“你不必急着赶我走。”江扶风摇了摇头道,“我难道不认识出府的路吗?你知道我家在秣陵也有座宅子离游府不远,这几日我先不回书院了,就住那里,你若有什么事情不妨打发人过去说一声。”
他这么热情,任慎之却苦笑了一下,淡淡的道:“多谢师兄的好意,只是我这里有外祖家照拂,却不敢耽搁师兄功课的,师兄还是速回书院,免得恩师担心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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