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家家要喝雄黄酒,蓉姐儿早早就被玉娘打扮起来,她小人儿怎么也不肯往头上戴那绉纱的蜘蛛,还当那东西是真的,玉娘才拿在手里,她就打了她的手拍到地上,叫大白一下子扑住了,用牙去咬。
玉娘叫个不住,大白也晓得不是真虫子,拿爪子扑着玩,沾了一层灰,再戴不得了。潘氏见了现编一条彩绦百索,给蓉姐儿系在发上。
家里早早就开始裹粽子了,潘氏这上头是一把好手,她若是精细了做,秀娘的手艺且比不上她,那粽子是要送亲送友的,潘氏下了大本钱,大块的油肉肥瘦相间,加了麦芽糖的蜜豆沙扑鼻的香甜,还有纯白米的裹了红糖白糖吃,拿刚摘来的粽叶儿紧紧裹了,放到锅里去煮。
草绳子扎出个三角样儿来,剩下小半盆糯米叫潘氏裹出一串手指大小的粽子,一面裹还一面叹:“老了老了,眼睛不成了,原叫是缠个指甲那样大的也是寻常事。”
这串粽子蓉姐儿稀罕的不行,拎在手里谁也不肯给,孙兰娘怕女儿吃味,也想给她裹一串,妍姐儿正塞了满口肉,头上的排草蠍子尾巴一翘一翘的,含含混混道路:“我不要那个,没肉。”
玉娘头上也戴了朵八宝花,她原不肯,还是孙兰娘执意叫她戴的:“你又不是真守孝,一朵花怎么使不得了,家里头松快些,到外头再取下来便是。”
她自家的发钗上拿彩绳子绑了红绸裹的小粽子,比潘氏拿粽叶裹的还要小,蓉姐儿转了一圈瞧见了凑过去团着两只手拜拜:“舅妈,我也要。”
孙兰娘抿嘴一笑,弯腰拧拧她的鼻头:“小东西不肯戴豆娘,倒喜欢粽子,真是个吃货呢。”说着到屋里拿了一个绿绸一个黄绸的,全只有指甲盖大小,给她绕进百索里系在包包头上。
沈老爹一早就吃得醉熏熏,手里拎一坛子黄酒,边上摆一个杯子,拿指甲挑上一点雄黄粉往杯子里弹,就用指甲搅一搅仰头喝尽了,招手叫过蓉姐儿妍姐和,拿手指头沾了雄黄酒在她俩的额头上一人画了一个王字,嘴里还念念有词:“雄黄解毒,猛虎镇邪,妍姐儿蓉姐儿百病不侵。”
画完了额就是吃端午果子了,妍姐儿喜欢吃酿梅子,蓉姐儿单捡紫苏团子吃,大白绕了一圈又一圈,扔下去的果子都只闻闻不肯咬,潘氏虚踢一脚出去把它赶走,又虎着脸训蓉姐儿:“尽糟蹋东西。”端午果子都是甜的,猫儿哪里肯吃。
蓉姐儿噘了嘴,潘氏赶紧挟一筷子百草头给她,她哼哼着拿了自己那双小筷子,把生姜一根根细细挑出来,只吃了杏子梅子脯切的细丝。
一个红漆盒里头摆的都是给丽娘的回礼,这日各家出了嫁的女儿都要回门,潘氏估摸着天色赶紧把盒儿装起来,一小瓶雄黄酒,一条酱黄鳝一条糟黄鱼,几个刚剥出来还在流油的咸蛋黄,一小盒黄豆,凑成五黄摆在盒里,一匣子的拌百草头,一篮子粽子,还有编给俊哥儿玩耍的艾草小人跟鸭蛋络子,满满当当摆了三大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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