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心下着急,自己好不容易重生而来,一旦错过今日,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思及至此,她未及老太君开口,猛地上前两步,拉住宁肃的袍袖,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宁肃薄唇一挑,眼眸里闪过一丝看透人心的锐利。
沈南乔心下凛然,她知道宁肃最不喜人碰触。
于此时的宁肃而言,自己只是个陌生人,他很可能一怒之下翻脸。
但她不想放手,于是毫不畏惧地回看。
众人皆屏气凝神,这小姑娘好大胆子,坊间都知宁肃是冷面阎王,这一下怕是要喜事变丧事了。
宁肃不动声色低头。
捏紧袖子的指节泛出青白,她其实没有表现出来那么镇定。
“沈南乔,你未免太不知廉耻,连本世子的叔祖都敢肖想!”宁子昱跪在地上,生怕宁肃把这笔账记在自己头上,“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也敢高攀!”
宁肃眼中寒光潋滟,只淡淡一瞥,宁子昱立刻就把嘴闭上了。
开玩笑,这位叔祖手握东缉事厂,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自己可不想以身试刀,他还要传宗接代呢!
宁肃转头打量沈南乔,沈南乔也在打量他。
作为男人,他实在生的过分美貌。
都说灯下看美人最分明,此时在大红灯笼映衬下,宁肃眉梢眼角愣是没有半点瑕疵,整张脸精致得如同玉雕。
他缓缓开了口。
“沈南乔?沈家嫡女?”
沈南乔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据实以答。
“是我。”
宁肃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笑了下。
这一笑如春花烂漫,百草丰盛,生生看傻了众人。
粉团子从天而降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逝。
他甚至还记得小姑娘砸在手臂上的重量,害得他有好几日未能好好拉弓写字。
自己素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那日施援手,实属因为之前欠了她人情。
彼时平远侯府除了老侯爷,对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皆恨之入骨,认为他名不正言不顺做了嫡子,莫名在家产上分了杯羹。
宁老太君家事繁忙无暇顾及,那些下人婆子看人下菜碟。
经常给他残羹冷炙不说,还动辄打骂,吃准了他不屑开口告状。
那粉团子儿时是平远侯府常客,有次撞见奶娘因为他太饿偷吃供桌点心,用藤枝抽他的场景。
登时跑过来挡在前面,把奶娘凶了一顿。
奶娘不敢得罪小娇客,悻悻走了。
“我有松子糖和糯米团子,比那些硬邦邦的点心好吃多啦。”
粉团子收起刚刚对着奶娘的凶相,转头就把荷包里的小零嘴分给他。
一边说,一边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的脸。
他被那直勾勾的目光看的实在没辙。
“你瞧什么?”
对方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心虚,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
“哥哥,你真好看。”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夸过他,宁肃有一瞬间的赧然。
为了掩饰,他低头咬了口她给的点心,那糯米团子软软胖胖,像极了她白嫩嫩的小肥脸。
“吃了我的点心,就是我朋友了。”
自此之后,他莫名便多了个朋友。
那丫头小小年纪却相当记仇,后面每次来,都会故意找茬儿把奶娘骂一顿。
府上以为奶娘开罪了小客人,于是干脆把人开发到粗使婆子房。
下人们有了奶娘的前车之鉴,倒是不敢再对他轻慢,他也因此过了段松快日子。
他记下了小丫头这份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瞧上了他这张脸,粉团子很喜欢黏着他。
每每来平远侯府做客,就悄悄带些吃的喝的接济他,还总说自己吃不完,请他帮忙。
正月来拜年的时候,她甚至给他包了一把金银馃子做压祟钱。
“这是娘给我的,你拿着买零嘴吃,饿瘦就不漂亮了。”
果然是看中了他这张脸。
于是哭笑不得地接了,小丫头很高兴。
“等我明年领了压祟钱,再来分给你。”
这钱他从未动过分毫,因为那是彼时晦暗时刻唯一一抹亮色。
说起来那次爬树掉下来,起因也是为了给他摘果子。
“这果子瞧着新鲜,我摘给你尝尝。”
粉团子不由分说便上去了。
结果上去时有多顺畅,掉下来就有多痛快。
他把吓昏过去的小姑娘险险接住,见她乳母远远来了,不想节外生枝,便把人放在凉亭里,避嫌走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随后他被安排进了宫,一步一步位极人臣,也慢慢淡忘了还有这么个约定。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在这种场景下再度见到这丫头。
宁肃眼神淡淡扫过沈南乔。
记忆中的胖团子跟面前这张粉妆玉琢的脸其实很难重叠在一起。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视线下滑,大红喜服覆盖的地方,肩膀处应该有颗梅花痣,是她当初掉下来时不小心露出来的。
他别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沈南乔心里七上八下。
就听他忽然开口。
“想好了,真要嫁本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