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女孩姓名的时候，伊蒙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现实意义上的道德困境。

肖娜·薇恩。

一个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在之后唾弃的名字；一个亲手杀死了传授她战斗技巧，并且为了救她才展露所谓“黑魔法”能力的老师的逆徒；一个被恶魔杀光全家，并终其一生都沉浸在自己认为的正义中的复仇者。

他没想到自己偶然遇到的弗蕾，竟然就是那個背景故事中被薇恩无情反噬的老师。现在再回忆刚才弗蕾脸上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以及对薇恩抱有的隐隐的期待，伊蒙突然感觉无比讽刺。

那对于伊蒙来说，已经知道了未来极大可能发生的事情后，应不应该现在就做出反应呢？

他是应该直接在这里杀死薇恩？还是应该坦诚的告诉已经对自己这位国王有一定敬畏的弗蕾，未来大概率发生的真相？

或者是，什么也不做……

“弗蕾，我觉得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伊蒙隐蔽的做了个深呼吸，没有让心里的想法影响表情管理，看起来非常自然的和弗蕾聊到了其他事情。

“陛下您说。”

弗蕾一边收拾着帐篷里的粮食，打算履行自己的诺言，分出一半给伊蒙等人；一边认真的听伊蒙要告诉她的话，还特地把身子扭过来一半。

伊蒙余光瞥了一眼帐篷角落的薇恩，看到她依旧是蜷缩着，但是神情已经放松了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只把脑袋伸进来的努努聊天。

他不能确定薇恩现在看起来情绪稳定的样子，是因为她还没有变成那个偏执的恶魔猎人。还是因为她其实已经是了，只不过没有看到努努隔在帐篷外面的身体，正在被“怪物”威朗普抱着。

“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复仇的问题。”

伊蒙说着还偷偷观察了一下薇恩的反应，发现女孩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身体细微的僵硬，还是明白无误的表露了她正在听。

“复仇是个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价的事情，毕竟怀揣仇恨的人是无法和仇恨对象共情的，也不需要共情，那是个人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想提醒一点，复仇这件事是双向的。你在复仇的时候感觉到痛快，那么内心深处一定也会同时感到空虚，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本质上你的仇恨就是一直在提醒自己受到过创伤，当你不需要再提醒自己的时候，你的生活惯性会让自己感到不适，你空余出来的内心无所填补。”

伊蒙说的很认真，他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挺会讲大道理了。

这肯定都是跟艾希学的，毕竟除了艾希，他没见过谁会在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来一句，“王上，放纵让人愉悦，我要因为今天任由这种愉悦蔓延而道歉”。

简直比贤者时间的胡思乱想都离谱，震撼伊蒙一百年！

弗蕾仔细的咀嚼着伊蒙的话，缓慢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国王说的很对，自己就是这样的典型，内心的缺口几乎挖空了她的全部神志，以至于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是本能的想要逃避。

“那如果一直无法复仇成功呢？”

伊蒙接过弗蕾递上的一袋粮食，并且制止了弗蕾递来第二袋。

“那么你心里一直提醒自己受到过伤害，迟早有一天这种仇恨会把自己烧死的，会把自己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您说的很对，这都是我在遇到您之后才逐渐想通的道理。”